“這次,我可真的要送客啦!”
常太師不客氣地對姜竹銳擺擺手,隨即他慵懶地伸了個懶腰,骨節發出輕微的嘎嘣聲。
姜竹銳連忙站直身子,畢恭畢敬地給常太師行了一禮:“感謝太師賜教,學生這就告辭了!您多保重!”鄭明喜和譚莯緊隨其后,給常太師行了個禮,跟隨著姜竹銳的腳步,向山下走去。
三人踏上了通往山下的石階,他們的身影逐漸沒入濃重的夜色之中,最終在石階的盡頭消失不見。
常太師目送著他們離去,面容逐漸變得凝重,眼神中流露出一縷憂慮,如同這夜色,深遠而難以捉摸。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聲音在靜謐的夜空中悠悠回蕩:“徒兒啊,你也多保重!”
夜色如同墨汁傾瀉,將整個紫云山染得一片深邃。星辰在幽深的夜空中閃爍,照亮三人回程的路。
三騎破夜而行,馬蹄聲在寧靜的夜空中回響,顯得格外清脆而響亮。
回到逍遙閣,姜竹銳一屁股坐在桌前,雙手托著下巴,眉頭緊皺,明亮的眸子滴溜溜地轉著,思緒不斷。
鄭明喜輕輕一揮手,侍女們魚貫而入,端上了一盤盤飯菜,很快在姜竹銳面前擺滿一桌,香氣撲鼻。
鄭明喜拉著譚莯也坐到了桌前,親手斟滿了三杯酒,遞給姜竹銳和譚莯各一杯。自己則舉起酒杯,微笑著說道:“今日之行,長見識了,那位常太師真乃高人也!”
譚莯應付地跟鄭明喜碰了個杯,就低頭吃起了飯。
姜竹銳卻似未聞,心不在焉地拿起筷子,將筷子在手指間流轉擺動著,卻未正眼瞧過那些誘人的食物,依舊是一副沉思的模樣。
“想什么呢?”鄭明喜問道。
姜竹銳突然將筷子往桌上一拍,聲音激動而堅定:“胡山!定是胡山余孽!不知他們用了什么邪毒咒術,使得父皇龍體抱恙。唯有震鱗草能解此病患。而震鱗草的所在,唯有孫尚書知曉。如今孫尚書遭毒蜂所害,定是胡山之人所為。這樣,找不到震鱗草,父皇的病便很難醫治!
“胡山,雖早已亡國消匿,但必有殘黨潛藏于暗處,用這些邪惡手段,做著害我父皇、坑害我大鈺之事!我一定要把他們挖出來!”姜竹銳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鄭明喜沒有接姜竹銳的話茬,而是夾起一個雞腿,一下子塞到姜竹銳嘴里:“你不餓嗎?”
姜竹銳啃了一大口雞腿,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可是,他們會藏在哪兒呢?咱們游歷之時也去過胡山舊地,現已在我大鈺治理下,政通民和,絲毫看不出異樣。這些人會藏在哪兒呢……”說著,他又陷入了沉思。
“先好好吃飯!不急!”鄭明喜勸慰道。
姜竹銳噘起嘴,不滿地說:“不急,不急,明喜哥,你怎么總說‘不急’?我都急死了,眼見父皇日漸衰弱,母后憂心忡忡,我……唉!”
姜竹銳長嘆了口氣,但隨即眼中又閃現出一抹光亮,說道:“醫術大會必須抓緊了,江湖如此之大,能人異士必然眾多,或許還有人知曉震鱗草的下落,或許還有神醫能救父皇!事不宜遲,明日早朝,我必須催促此事!”
鄭明喜的目光在姜竹銳身上逗留片刻,隨即轉向譚莯,輕輕一推,挑著眉說道:“譚女俠,請你這顆慧心灑下幾點甘露,寬慰一下他這顆躁動的心吧。”
譚莯卻像是隔岸觀火的仙人,語氣淡然如水:“你還不了解他?他就這樣,風風火火,心事難藏。由他去吧。”
姜竹銳一邊啃著雞腿,一邊說道:“這醫術大會,可不僅是太醫院的事。禮部應該在籌劃吧。嗯,看來這么快就得用上李深旬了……”
“他定是期待著你使喚他呢。”鄭明喜一邊答著腔,一邊給姜竹銳夾了口菜。
譚莯草草地吃了兩口,便起身道:“你們聊吧,我吃好了,回去睡覺了!”
鄭明喜一抬眼,打趣道:“譚女俠,你可真愛睡覺呀!難怪你歲數挺大,模樣卻保養得如此姣好!”
譚莯瞥了他一眼:“你才歲數大呢!老骨頭!”說罷,她衣袖輕拂,步出房門,只留下一扇悄然合上的門扉。
譚莯回到一側廂房,掩上房門,換上了一身夜行衣。隨后,她吹滅了蠟燭,打開后窗,如貍貓般輕盈一躍,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養儀殿內,燭光熠熠,猶如星辰落地,環繞四周。龍椅之側,一排水盆羅列,波光粼粼,消減著燭火的炙熱。
姜廣知斜倚龍椅,雙目微闔,面容蒼白如新雪覆蓋,但在跳躍的燭光映照下,他的臉上卻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病態的潮紅。
趙公公站立一旁,手中的扇子輕輕搖曳,試圖為他驅散炎熱。
忽然,一陣細微的風穿堂而過,燭光搖曳,光影交錯間,譚莯身影悄然而至,立于姜廣知面前。
“竹銳去過紫云山了?”姜廣知聲音微弱,卻在這靜謐的大殿中顯得清晰。
“是!”譚莯答道:“關于震鱗草為龍須所化,且隱于九紫陰山之事,常太師告訴了他。”
姜廣知突然睜開眼,氣憤地問道:“震鱗草?他怎么會知道此物!”
“屬下的失誤,病案未處理干凈!”
姜廣知思索片刻:“罷了,什么都不告訴他,反而會引他更多猜忌。那么......關于九紫陰山,常太師可多說了什么?”
譚莯堅定地搖了搖頭。姜廣知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深深地舒了一口氣。
“另外,常太師確已識得那只蜂為蠱血毒蜂,為胡山巫士所煉之物。”
“嗯,朕就知道,那老神仙肯定認得此蜂!竹銳可信此言?”姜廣知問道。
“深信不疑!”
姜廣知微微點了點頭。
譚莯繼而說道:“還有……進京途中偷襲太子殿下車隊,恐為千鹿之徒所為。”
姜廣知眉頭微皺:“嗯。此事朕已有幾分預料。這么多年了,千鹿與我大鈺國夙怨已久,其狼子野心,恐難再隱忍。竹銳即將承繼大統,所面臨的敵手,非同小可!”姜廣知沉吟道。
譚莯俯首詢問:“陛下有何旨意?”
姜廣知目露堅毅之光:“護好姜竹銳!畢竟他將是大鈺未來之君,朝堂之穩定,江山之無恙,皆系于他一身。”
“屬下遵命!”譚莯凜然應諾。
姜廣知喘了口粗氣,換了話題:“那個鄭明喜如何?”
“屬下已在大典前夜,安排人試了虛實。此人功力深厚,內斂不露,確非凡品!”譚莯回復道。
“嗯,畢竟是鄭副將之子,自非等閑之輩。”
“他是真心護太子,可靠!”譚莯補充道。
“甚好!自今往后,你也不必頻繁來此,以免他二人生疑。如有要事,讓趙公公傳信即可。”姜廣知吩咐著,便又倦怠地合上了雙目。
譚莯遲疑著,像是還有話要說。
姜廣知斜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需要的東西,自會按期給你,這個不必擔心!”
譚莯點了點頭,轉身而退,其身影遂隱于光影交錯之中,悄然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