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姜竹銳與鄭明喜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外,葉貴妃的心情如同被風吹皺的湖面,波瀾起伏。她獨自站在水榭之中,眉頭緊鎖,眼神游移不定。
陽光透過水榭的窗格灑在她華麗的衣裳上,映出一片斑駁光影。她輕輕地咬著唇瓣,腳步不由自主地踱來又踱去。
突然,葉貴妃停下了腳步,輕輕地打了一個響指。
須臾間,那只鳳山雀便乖巧地飛了來,翩翩落在她的掌心。葉貴妃從袖中取出一根金色絲線,綁在鳥兒腿上。她輕輕撫摸了一下鳥兒的羽毛,然后放飛了它,鳥兒瞬時飛向遠方。
片刻后,葉貴妃轉(zhuǎn)身對侍立一旁的侍從吩咐道:“備鳳輦,本宮要去宗學探望二皇子。”
宗學之內(nèi),姜蘭錦倦眼朦朧,慵懶地斜倚于書案之前,一手托著沉重的腦袋,一手無聊地把玩著筆桿,案上攤開的書卷如同擺設一般,歪在一旁。
堂上,夫子青松般佇立,聲音洪亮如鐘,慷慨激昂地講解著《大學》之精義。
姜蘭錦貌似側(cè)耳傾聽,眼神卻游離不定,心思早已飄向九霄云外,還不時地打著哈欠,顯得頗為困頓。
夫子雖看在眼里,卻也不敢多言,只是拿戒尺在桌邊輕輕敲了敲,以示提醒。
坐于姜蘭錦左右的兩個少年伴讀,舉止恭謹,神情專注,不敢有絲毫懈怠。
此時,葉貴妃已到宗學,她輕移蓮步,緩緩走向窗前。
一位伴讀眼尖,瞥見了貴妃身影,連忙用手輕拽姜蘭錦的衣袖。姜蘭錦瞬間正襟危坐,神色一凜,眼睛瞪大,變得認真了起來。
葉貴妃在窗邊駐足了片刻,目光透過窗欞,落在姜蘭錦的身上,微笑不語,眼中滿是憐愛的柔光。
片刻之后,但見一身影,疾步跨入了宗學的門庭,步履匆忙,腳下生風。此人正是左相劉一樹。
葉貴妃聞聲轉(zhuǎn)身,迎上前去。
劉一樹抬眼瞥見葉貴妃,急急行禮,恭聲道:“給貴妃娘娘請安?!?/p>
“左相大人,不必多禮。”葉貴妃客氣地說道:“二皇子蒙大人教誨,日漸精進,本宮心中甚慰?!?/p>
“娘娘過譽了?!眲⒁粯涓┦字t遜,道:“臣也僅是受陛下之托,偶授兵法一二,真正的學問,還是仰仗各位夫子的悉心教導?!?/p>
葉貴妃眼波流轉(zhuǎn),說道:“關于二皇子日后的學業(yè),本宮有些許淺見,不知可否與大人探討一二?”
“此乃臣之榮幸,娘娘這邊請?!眲⒁粯涮忠徽?,目光閃過一絲狡邪。
劉一樹引領葉貴妃至旁側(cè)一間幽靜書室。侍從輕輕掩上門扉,立于門外,守候無聲。
此時,房中的劉一樹面色突變,如同烏云遮日,對著葉貴妃沉聲斥責:“我不是說過,近日少見面!”
“義父!”葉貴妃花容失色,慌張地說道:“今日姜竹銳來過,在問百悅迷花之事!”
劉一樹微皺了一下眉,語氣卻平靜如水:“唉,本想事成之后便將花取回……竟還是晚了一步……”
“怎么辦啊,義父,他們已追問到我這里!”葉貴妃緊張得聲音都有些顫抖。
“慌什么!此花珍奇,宮里怕也就那一次進恭所得,順此線索查問到你,亦在情理之中?!?/p>
“義父既早有所料,必已有對策?”葉貴妃急切地追問。
劉一樹捋了捋頷下銀須,緩緩開口:“你身邊有一侍女,名為玉蟬。你只需當姜竹銳面,說是玉蟬偷去了此物,拿出宮變賣即可。其他事宜,不必多言,玉蟬自會配合你演好這場戲碼。”
“玉蟬?就是三年前,來我身邊伺候的玉蟬?難道她是義父的人?”葉貴妃驚訝地問道。
“她是我的一枚死士。”劉一樹淡然回應。
“死士?義父想讓她做什么?”葉貴妃錯愕地看著劉一樹。
“無需你操心。”劉一樹冷冷地說。
“此等說辭,姜竹銳會信?”
“但凡無真憑實據(jù)指向你,即便他心中存疑,又能如何?你是貴妃!”
葉貴妃長嘆一聲,道:“義父,姜竹銳既已成儲君,那未來他就是皇帝,何苦與之結怨!”
劉一樹眼神鋒利,道:“他做皇帝?你就那么希望他做皇帝?難道不想你的親生兒子姜蘭錦坐上這大鈺皇位,你去享受皇太后之尊?”
葉貴妃滿臉愁云地搖了搖頭:“不想!”
“為何?”
“作這大鈺的皇帝,短命!”葉貴妃黯然說道。
劉一樹瞪大眼睛,說道:“你也信那胡山詛咒之說?”
“為何不信,那就是事實呀!你看太上皇,還有現(xiàn)在的陛下……”
“無知!”劉一樹氣憤地一甩袖子。
“義父何意?”葉貴妃不解。
“我不與你多言!總之,姜蘭錦既是你兒,那便是我孫,我定要讓我孫兒坐上這大鈺皇位!你只需一切聽從我的安排,莫要自亂陣腳。”劉一樹決然說道。
“義父……”葉貴妃道:“兩年前,義父已盡力籌劃,陛下終究未能立蘭錦為太子。如今姜竹銳都已回來,立為了儲君。往后,更難改變陛下心意呀?”
“不用改變他的心意……”
“義父何意?”
“你覺得姜廣知還能活多久?”劉一樹面容冷若冰霜。
“義父,莫對陛下如此不敬!”
劉一樹冷笑一聲:“呵呵,當今的陛下,你以為他是什么好東西嗎?他所行之惡,無人可及!”
“可是……義父……”葉貴妃還想辯駁。
劉一樹卻已拂袖,口氣冷傲而決絕地說:“沒有什么‘可是’,莫再多言!別忘了,當年你和萬林可是我從死人堆里救出來的!如今你們二人一個做了貴妃,盡享榮華富貴;一個朝中當差、風生水起,還娶了尚書之女。你們還有所不滿乎?”
葉貴妃身形一顫,跪地叩首:“義父之恩,重如山,我們姐弟無以回報。小女領命,都聽義父的便是。”
劉一樹舒緩了一口氣,整了下衣冠,道:“好了,我該去給二皇子教課了。”
說罷,劉一樹徑直走出了書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