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湫兒，不可無禮！”
甘霖沒有動，他搶就搶唄，大不了龍躉少喝幾頓，痛苦的人又不是她。
“砰！”
龍躉阻攔不及，竟拿起桌上的茶壺扔去。
龍湫的頭破了，流出血來。茶壺碎在地上，茶水瞬間蒸發，大殿內熱氣騰騰。
甘霖皺眉，這不對。她看到血液中滲出絲絲縷縷枯黃的旱毒之氣。
剛才還暴躁易怒的龍湫此刻異常平靜，絲毫不在意腦袋上的血，對茶水蒸發的事似乎也習以為常，并未詫異，只是鄭重地向甘霖拱手道歉。
“抱歉，方才唐突了甘霖妹妹，是為兄的不是，日后一定補償。”
王太醫捻著胡子嘆息。
“王太醫，我送您回去。恭喜父皇病去穢清，母后這些年操勞過度，如今總算能好好休息了。沒有其他事的話，兒臣先退下了。”
“湫兒你的頭……”
“無事，父皇不必擔憂，小傷而已，是我舉止無當，該罰。”
甘霖抱著花瓶，神色帶了幾分探究，走近龍湫。
“你蹲下。”
龍湫依言蹲下，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甘霖妹妹有什么事嗎？”
甘霖又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裝了龍湫頭上的血，指尖粘上一點，血液發燙。
甘霖收了瓷瓶暗自思忖，這人身體里的旱毒比龍躉更甚。
“甘霖妹妹可是要為我治療？不必勞煩，我寢宮里備著許多上好的金瘡藥。”
“備那么多干嘛，你經常流血？”
“為兄自小頑劣，舞刀弄槍慣了，難免時有受傷。”
甘霖并不會止血，新的血液流到龍湫的眼角面龐開出大片花朵，顯出幾分妖冶。
甘霖細細看著這張臉，剛才以為是個暴躁的傻子懶得看，現在受傷安靜下來瞅瞅，還真漂亮。和五大三粗濃眉大眼身形壯碩的艮岳不同，龍湫生得劍眉星目，臉龐白凈，清秀端莊，像歌淇，但并不女氣。
甘霖看得認真，龍湫耳朵發紅，輕咳一聲。
“甘霖妹妹還有事嗎？無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有事。”
甘霖微微一笑，抽出一枝潤澤花就朝著龍湫頭上的傷口插去，嘴巴碎碎念。
“我叫你剛才拿劍砍我，叫你砍我，叫你砍我，還想搶我的花？我這就給你！補償？不需要！有仇我當場就報了！別叫我妹妹！怪惡心的！”
花瞬間插進傷口，龍湫疼得在地上打滾，甘霖抱臂得意洋洋，她才不需要別人高高在上的補償，她想要什么，她需要什么，會自己動手。
事情發生得太快，龍躉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能哀呼。
“請甘霖手下留情！朕之后一定重重罰他！不要傷害他！”
龍躉對這個救了他命的詭異小姑娘無從應對，親戚之說他半信半疑，不能得罪她，可也不能害了自己的兒子。
“用不著，仇我報了，累死了，本公主現在要休息，不要打擾我。”
甘霖哈欠連天，抱著花瓶隨意在宮殿角落躺下，小小的身體蜷縮起來，在龍湫痛苦的哀嚎里睡著了。
龍躉欲言又止，重重嘆息。
龍湫掙扎了一會兒不動了，仰面朝天，大口喘息著，汗水打濕了衣衫，花消失了，傷口也消失了。王太醫顫顫巍巍上前查看。
“陛下，殿下的脈象恢復平穩，這花真奇了。”
龍躉松了一口氣，揮手讓太醫退下。
“湫兒，感覺怎么樣？”
“父皇，兒臣感覺身體里的躁動平息了許多，靈臺清明。”
“那就好，去休息吧。我在這里守著你母后。”
“父皇，那甘霖？”
“她說不要打擾她，我們照做就是了。”
“那父皇豈非要整夜守著母后？”
龍躉嘆氣，他有些害怕這個小姑娘還會做出什么事來。
“兒臣知道了。”
龍湫并沒有直接退下，而是去角落抱起抱著花瓶的甘霖。
“湫兒你……”
“兒臣先送甘霖公主去祈雨殿休息，父皇也要注意身體。”
龍湫抱著甘霖走，殿外朗月疏星，照出甘霖姣好的容顏。
甘霖晃晃悠悠睜眼，看著眼前的人，迷迷瞪瞪的，沒反應過來。
“你干嘛？”
“送公主去休息。”
龍湫垂眼，溫柔地笑著。
甘霖不滿地嘟嘴，用手推他。
“不要你送，你兇死了。”
“抱歉，以后不會了。謝謝你的花。”
甘霖心虛地摸摸鼻子，這人怎么變得這么好說話，她故意插花在他傷口上讓他痛苦，現在有點小愧疚。轉念一想，誰讓他先動手的，一報還一報，總歸也是對他好的，以后讓他正常吃花就是了，打個哈欠又睡過去。
甘霖看到娘娘溫柔地對她笑，說任務完成了，夸她做得真好，她是自己最喜歡的小蛇。艮岳在一旁氣得啪嗒啪嗒甩尾巴。忽然風云變色，娘娘不見了，艮岳化身狂沙席卷而來，甘霖想斗法眼皮卻異常沉重，她一邊掐訣一邊努力睜眼，周圍越來越黑，狂沙近在咫尺，甘霖用盡力氣睜眼，忽然睜開眼睛，發現原來是一場夢，一陣恍惚。
她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懷中抱著花瓶，冰藍色的花朵閃著幽幽藍光，空氣中彌漫著沙塵的干燥味道。這是，旱毒。
甘霖瞬間化蛇吞下花瓶沖了出去，值夜的宮人沒有發現異常，以為是一陣風吹過，誰也不敢靠近祈雨殿內。
甘霖朝著旱毒最重的地方奔去，看到在床上面色蒼白，汗流浹背的龍湫，無意識呢喃著渴。
甘霖變回人形將花瓶放在一旁，拿起桌邊的茶壺就往龍湫嘴里灌。冰涼的茶水像是澆到熾熱的鐵板上滋啦啦冒氣。一壺水灌完了，龍湫依舊喊渴。
甘霖抽出一株潤澤想往龍湫嘴里塞，一想到他剛吸收了一整株花，遲疑了，凡人的身體經得住這樣以毒攻毒的折騰嗎？
枯黃的旱毒之力還在源源不斷地從四面八方匯入龍湫體內，甘霖阻止不了。
剛才奔來的路上，甘霖沒有發現旱毒的源頭，此刻出去找，恐怕源頭沒還找到，龍湫就變成一具干尸了。
龍湫不能死，龍湫死了，娘娘給的任務就會失敗，任務失敗了，艮岳就會爬到她頭上作威作福，她絕對不要！
甘霖一咬牙，化出蛇身，吐出一顆流光溢彩的金色妖丹。妖丹化為金邊潤澤花的模樣，幽藍色的靈力從花蕊涌出，隨著旱毒一起進入龍湫體內。
兩股力量交織纏繞，互不相讓，藍色的小蛇絞殺枯黃的蜘蛛，又被新的蜘蛛吐絲裹死。蜘蛛被后面的小蛇一口咬爆。新的蜘蛛又壓死滿口蛛漿的小蛇。
兩股力量打來打去，甘霖的身體逐漸發白顫抖，忽然妖丹脫離甘霖掌控，轟的一聲，發出刺眼白光。甘霖哇地吐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