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湫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帶到祈雨殿的，腦子脹痛，沒法思考。霖兒有這么大的力氣嗎？把自己背到祈雨殿？好像也不是，忽然之間艮岳北月就不見了，眼前是閃著幽幽藍光的潤澤花。

“龍湫哥哥，快吃。”

七枝潤澤花下肚，意識稍微回籠。

“霖兒……”

甘霖看著眼角嫣紅的龍湫眼巴巴看著自己，乖巧又委屈。潤澤花杯水車薪，只能壓制一會兒。沒想到旱毒不僅和建筑關聯(lián)，更根植在龍湫體內，之前一直和妖丹相互制衡，他們拆毀建筑導致旱毒發(fā)狂，連累了龍湫。

“北月呢？我要把她抓起來！她是壞女人！”

“她要推翻龍家是不對，艮岳會抓住她的，龍湫哥哥不必擔心，只是不知道她為何要我去漠北。”

甘霖摸摸龍湫的頭，被龍湫抓住手拉回懷里，灼熱的吐息落在甘霖耳畔。

“她不止要搶走霖兒，還欺負過我，霖兒會嫌棄我嗎？”

龍湫氣鼓鼓的，甘霖覺得好笑，出言安慰。

“是剛才被她打傷了嗎？艮岳會打回來的，沒事的。”

龍湫聽了不僅沒有消氣，反而更氣了，推開甘霖，自己抱成一團，甘霖有些摸不著頭腦，盯著龍湫審視。旱毒難道吃掉了他的大腦，整個人變幼稚了，還是說身體太虛弱導致了性情變化？

“霖兒有駙馬了，霖兒才不會在乎我，霖兒才不會在乎我被人糟蹋了。”

龍湫背對著甘霖肩膀一聳一聳的。龍湫哭了？甘霖震驚。龍湫會哭？她還以為這個人沒有淚腺的。

哭了一會兒龍湫從床上蹦起來就要沖出去，被甘霖拽著。

“龍湫哥哥，站住！”

“霖兒你放開我，我不想傷了你。”

旱毒壓制不住了，已經(jīng)沒有潤澤花了，再凝結也無濟于事，毀損的宮殿如同給了旱毒一個逃生口，沉寂多年的毒性一朝起來猛烈異常，可是怎么沒見龍躉那邊有事？來不及細想，甘霖用妖力把龍湫綁在床上。

“霖兒？”

龍湫看著綁著自己的，不是麻繩不是鎖鏈，閃著幽幽藍光，掙脫不開的物質。

甘霖俯身輕輕吻住龍湫渡妖力平息他的狂躁，被他反客為主變成唇舌纏繞的深吻。甘霖喘不過氣來掐龍湫，龍湫戀戀不舍放開。甘霖見龍湫恢復理智解開了束縛。龍湫起身長臂一攬將甘霖抱在懷中。

“霖兒，別管你的娃娃親了，和我在一起好不好？你愿意吻我，接受我的親近，你心里是有我的，對嗎？”

甘霖舍不得龍湫受苦，但也不想承諾些什么，回避了龍湫的視線，她是要回到娘娘身邊的。

“母后不會同意的，龍湫哥哥還有太子妃。”

“北月？她居心叵測，所謂的三王子只是她的幌子，盟約破裂，她不會是太子妃。以后也不會有其他太子妃。至于母后，霖兒，你陪在我身邊，永遠當甘霖公主好不好？不讓母后知道我們的事，我會喝避子湯，到時候收個養(yǎng)子，讓龍家血脈的詛咒斷在我這代也好。”

“什么詛咒？”

甘霖抬頭看他，面帶不解，她怎么沒聽過。龍湫不自覺嘴角上揚，輕吻她的雙眸。

“霖兒還記得龍朝的開國史嗎？”

“記得。”

甘霖想起教她歷史的白胡子老頭，天天嘴里念天書一般，但龍朝開國史更像個傳奇故事，所以她聽一遍就記住了。

“龍朝百年前是一片荒漠，罕有人煙。某日出現(xiàn)一只大蜘蛛，掠奪了荒漠邊緣村寨里的青壯男子，抓到沙漠巢穴深處產卵孵化。龍朝先祖龍澤女扮男裝，混入巢穴，一劍劈了蜘蛛。蜘蛛碩大無比的身體化為宮殿……”

甘霖忽然發(fā)現(xiàn)歷史課早就告訴自己了，這宮殿是蜘蛛的軀殼所化，那旱毒應該就是蜘蛛妖力。

龍湫接上甘霖的話。

“蜘蛛的血液濺射四周荒漠變成綠洲，被解救的男子們對先祖感恩戴德自愿留下作仆從。時光流逝，綠洲繁華起來，這就是龍朝。龍朝先祖一代巾幗，光輝偉大。只是史冊中未曾記載的是，蜘蛛卵被先祖一把火燒了個干凈，蜘蛛臨死前怨氣沖天，將毒液注射在先祖體內。那些男子不是自愿留下，是不得不留下供先祖驅役。他們的體質被蜘蛛改造為育卵袋，只能在巢穴范圍活動，定期需要先祖的血液喂養(yǎng)，壽命極短。先祖與一男子相愛，生下的卻是蜘蛛卵。先祖找了一位法力高強的修士，修士說蜘蛛怨氣過重，她無法解決，只能助先祖生下一名男嬰。此后龍朝代代只有一名男嬰，出生即帶有熱癥，不發(fā)作的話只是火氣旺些，需要飲食性寒涼的食物，一發(fā)作人會性情大變。熱癥發(fā)作的時間越來越提前，到我這代，十歲就發(fā)病了，發(fā)病的人初期狂躁易怒、霸道嗜血，中期體格瘦削、神志不清，晚期咳血不止、狀如骷髏。”

“怪不得龍湫哥哥第一次見我要砍我。”

龍湫聽了神情有些恍惚，回憶過去，露出歉意的神色。

“是我的錯，對不起霖兒。”

“沒什么，我當場拿花插你了，這件事早就兩清了。”

甘霖不喜歡留隔夜仇，龍湫笑了。聽到他胸腔傳來的淺淡笑意，甘霖的心也跟著砰砰跳，臉頰比剛才接吻時還紅。龍湫注意到了，音色柔得能滴出水來。

“霖兒威武，如果沒有霖兒，我可能都活不到現(xiàn)在，霖兒是我的救命恩人。”

甘霖聽了這話心情低落，龍湫是因為自己救了他，所以喜歡自己嗎，如果是這樣……甘霖推開龍湫直視他的眼睛。

“龍湫哥哥，如果你擔心熱癥影響后代，我可以護著你的后代，就像護著你一樣。救你和父皇，是娘的心愿，你不必為此擔負什么。我治病，你們給了我公主的身份，已經(jīng)足夠。”

龍湫握住甘霖的手，誠懇地望著她的眼睛。

“霖兒，我不想你去守護誰，我只想你陪在我身邊。培養(yǎng)養(yǎng)子之事，是因為龍朝絕不可落入崔丞相那等狼子野心的亂臣賊子手中，我對百姓有責任和義務，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如果霖兒想要孩子，我一定視如己出，將霖兒的孩子培養(yǎng)為下一代君主。只求霖兒不要離開我。這不是為了什么救命之恩，恩義有各種償還的方法，我只是想借口將自己許給霖兒。唯有霖兒，我愿意以身相許。霖兒見到我的時候，我已經(jīng)發(fā)病五年，行狀可怖。那時也有臣子無視王室病狀，意圖將女兒送入虎口。那些人或恐懼或貪婪的目光我受夠了。我既欣喜于霖兒對我無所求的輕松愜意，又驚恐于霖兒對我無所求某日會毫不猶豫轉身離開。我原本確實是想將霖兒當作親妹妹，可是霖兒，我做不到，我不能容忍你的身邊出現(xiàn)任何人，當你一言不發(fā)地握住我的手，我的心找到了歸屬。”

甘霖掰開龍湫的手，起身坐到八仙桌旁，倒了一杯冷茶。

“龍湫哥哥的歸屬是龍朝是父皇母后，我的歸屬是故鄉(xiāng)（是娘娘），我會和艮岳回到故鄉(xiāng)。”

“父皇母后是彼此的歸屬，我有記憶以來，父皇身體不好，母后全心放在父皇身上，宮人照顧我但也懼怕我。唯有霖兒，唯有霖兒，夜夜平靜無言的陪伴，霖兒心中是有我的，對嗎？等此間事了，我陪霖兒回去，去你的故鄉(xiāng)，或者霖兒想去的任何地方，等不及尋個養(yǎng)子長大，我挑個品學兼優(yōu)的臣子也可以。”

“別鬧了龍湫哥哥，父皇母后不會同意的。龍湫哥哥的文韜武略也不是用來陪我回家的，你心里裝著天下百姓，會是勵精圖治的明君，我又怎么忍心奪你志向。”

“那霖兒就忍心離開我嗎？霖兒對我沒有一絲眷戀嗎？我哪里比不上艮岳？”

“龍湫哥哥很好，不需要和任何人比。我在意的也不是艮岳。”甘霖深吸一口氣，她不想瞞著龍湫了。“是娘娘。”

“什么娘娘？歌湯姨母？霖兒想回家隨時可以回，只要霖兒愿意回來，多久我都等。把姨母接過來也可以。”

甘霖飲下冷茶，起身盯著龍湫，化為通體幽藍綴有金邊云紋的巨蟒，吐著信子。

“現(xiàn)在，你還想讓我陪著嗎？還有，昨夜，不是北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