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利用自己漆黑的皮毛，輕松融入了夜色。遠處叫罵聲傳來，他能想象出黃大勇在十字路口憤怒跺腳的模樣。

[至少拿到證據了]貓安慰自己。照著記憶里的街路，直沖派出所。

這幾秒，簡直是最漫長的時光。口腔里被凍硬的手指隨著時間的流逝開始發軟，呈現出軟爛的口感，似乎再不吐出就要化在嘴里，伴隨著一股難以言表的腐臭味。

貓努力的自我催眠，想象他叼著的只是一根普通的樹枝，亦或者是被玩弄致死的昆蟲。

看著遠處路燈下的亮光牽繞起的飛蛾，前仆后繼的沖向光亮，撞到玻璃罩后又迅速墜下，貓忽然覺得有點悲涼，自己這么做真的對嗎？

會不會結果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就和15年前一樣。

頭鈍鈍的痛，關節的扭動聲就像倒計時。貓終于到了警局。

大門緊閉著，招牌上的字在暖黃燈光就照耀下蒙上一層溫暖的光暈，格外威嚴。

貓吐出嘴里的斷指，沒忍住開始干嘔，他覺得自己的胃不斷抽搐，好似要連腸子也一起拽出來才得勁。

緩過來之后，又覺得一切都像在做夢。

[哈哈，話說警察看到監控后不會把我捉起切片研究吧？]習慣性自嘲，他知道自己很莽撞，但就他這個腦子，能做到這也是仁意盡致了。

他把斷指放在了門口的醒目處，用樹葉擺下了面店的地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此地。

貓狼狽的進了陽臺。

看了看鬧鐘，已經一點半了。

忽視多多探究的眼神，他沖進了廁所，打開水龍頭，盡量不發出聲音，開始漱口。

一次。兩次。三次…

確定口中無異味后，貓趴倒在客廳中央，頭一歪，閉目養神。

他的心現在很慌，好像腳下有一張大嘴，隨時會把它一口吞掉似的。

剛剛在店里，他看到了終生難忘的東西。

王大勇的腳踝上印著和殺他的人一樣的紋身。

是一只猩紅，倒掛著的蝙蝠。

露出銳利的犬齒，仿佛隨時會割斷他脆弱的動脈。

………

貓是被尖叫聲吵醒的。那高分貝的嗓音就像一只泥鰍一樣鉆進了他的耳朵里，再從眼睛里鉆出，把眼皮頂開。

“我的寶貝疙瘩呀，你身上怎么這么臟？”

匡漪蘭正用抹布擦著手。

貓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身上全是泥巴，整只貓變成了棕色的一坨，地上也是泥濘一片。

[糟糕，昨天一直在想事情沒注意！]

王戊也過來了，看到變色的貓忍不住笑了出聲，隨即又開始后怕。

“不會是自己開門跑出去了吧？”

“可早上我看門是鎖著的。”

“也許是從陽臺，上面有泥腳印。”

“那他還怪聰明的，知道回來。”

他們一句一句的交談起來，多多的表情也是十分精彩。胡須依舊靈活抽動，黃色眼睛里射出凝視。

[你昨天干嘛去了，我聞到了血腥味。]

[捕鳥。]

[捕鳥，…是嘛。]

貓總覺得多多知道些什么。

“吃午飯嘍，多多，阿哲。”

阿哲是匡漪蘭給他取的新名字，因為王戊說他的綠眼睛像人類中的哲學家一樣，深沉又充滿學識，一點都也不像貓，像有個人住在里面。

這倒是歪打正著。

說起來，貓的記憶丟掉了好多，現在，他連自己做人時叫什么也說不清了。

或許某一天，他會徹底變成一只普通的貓。

就這樣熬了兩日。

經他的觀察黃大勇已經跑路了，面店來了一堆條子，不久就應該能把他捉拿歸案。

新聞聯播里播放著今天的大事件。

“本市一男子殺死女服務員后，為銷毀尸體，把女子做成了鹵牛肉，牛肉餃子，等食物賣給顧客，現已封鎖本店，此人早上三點逃逸，在今早9點于高速公路上被捕，………”

王戊呆呆的看著電視上熟悉的面店招牌，像是被針在了原地，任由匡漪蘭如何呼喚。又忽然像被什么東西嚇到一樣，噌的站起，奪門而出。

匡漪蘭又叫又罵的追了上去，原本熱鬧的餐廳霎時只剩下兩只寵物。

貓嘆了口氣，痛失所愛的感覺可不好受。

多多今天格外安靜，貓有些無聊，吃完飯正想睡大覺，卻被趕回來的匡漪蘭連根拔起，說是要拖去洗澡。

王戊也跟著回來了。

他并沒有向母親解釋自己失態的原因，而是默不作聲。

看出了他的不情愿，匡漪蘭不再追究，心里卻猜了個大半，一時不知道做點什么，想聊天，又怕刺激到人，突然想起阿哲還臟兮兮的，趕快屁顛屁顛的拽住黑貓的后脖頸，進了浴室。

在不斷揉搓下貓又變回了毛絨絨的樣子。

“…兒，今天你還要當志愿者么？”

“不去了，今天有點累。”

“好，好，休息一下也挺不錯的。那我，先去忙了？”

“嗯。”

王戊硬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

貓迷迷糊糊中又回到了陽臺，匡漪蘭并沒鎖門，她覺得阿哲多出去逛逛也是極好的，免得和多多一樣。

他在陽光下跑出了房子，漫無目的的走了大段，不知不覺又去到了面店。

尸體早就被抬走了，周圍綁著警戒線，一堆人擠在邊上。貓在群眾的腿間穿梭著，仿佛卡在了樹枝上的阻力減慢了他的速度。

終于，他擠到了第一排。

一種被視奸的感覺又撲面襲來，他很快找到了那個來源，

好似周圍的一切好像都淡化了。

他愣愣的看著那個人手中拎著的塑料袋，里面裝著紅里透黃的的石榴。他很喜歡石榴的味道，但是那很貴。

視線緩緩向上移動。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下垂的眉毛布滿血絲的雙眼，以及下巴上的那顆痣。

[那是…我自己嗎？]

那人站在黃線邊上，正沖著他笑，微微揚起頸部，貓這才發現，他脖子上正是紅蝙蝠的紋身…

[怎么可能，能么可能長的一樣，他是誰，不，你是誰！]

[…我是###…]

“阿哲！阿哲！吃晚飯嘍。”

貓只覺得那個人的臉快速湊了過來，然后模糊虛化，又換了個人。嘴里的聲音也慢慢變樣，好像…是個女人。

等他緩過神來，才發現原來是匡漪蘭，剛剛的一切都不見了，也就是說他這才是現實。

[原來是夢啊……]

貓累了。

福承市警局內。

“陳警官，你是說，這真是一只貓干的？”

“按監控分析來看，確實如此，雖然很令人難以置信。”

“但怎么可能會有這么聰明的貓啊？就算訓練了也很難做到吧？真的可能做到這種地步嗎？”

“不知道，也許是被外星人奪舍了吧？別管那么多，先把消息壓下來。”

“你開什么玩笑？外星人？正經點，陳sir”

陳折北皮笑肉不笑，開玩笑。他可沒開玩笑。

監控里這家伙根本不算真正的貓，更具體來說。這是被“造物主”創造出來的一個新物種。它們，將會超越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