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草兒咬著牙，一聲不吭讓堂姐給自己洗。
“疼，就哼出來，不要強忍著。”林蝶兒一邊洗，一邊說。
林草兒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下一次你爹打你娘的時候，你自己先跑。不要傻傻的你過去護你娘，你娘跑了，你就成挨打的，記住了嗎？”
林草兒頓了一下，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
林蝶兒氣的把帕子一把摔在水盆，盆里的水濺了她一身。
“吭吭吭……”林四伯屋檐下站著，咳嗽了幾聲。
林蝶兒沒好氣的撿起帕子，擰干了，又接著給林草兒收拾。
林草兒諾諾的動了動嘴皮子，不敢出聲。
“說，不要半天不吭聲?！绷值麅嚎吹搅炙牟M屋，才沖著林草兒厲聲說。
“娘不容易的，也被打，我不攔著，我就要沒娘了?！?/p>
“就你那娘，還不如沒了，都不知道護著你。”
“可，可，草兒不想成沒娘的孩子，太可憐了。”
林蝶兒仰頭看了看天空，逼回去自己的眼淚。
“下一次，你看情況不對，立刻就出去叫人，不要自己去挨打。大人會拉架，也不會讓你娘挨打。”
“可，可，大家都看著，不管我娘死活噠。”林草兒說著，眼淚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不懂，為啥現在大家這么討厭她爹娘。
“你娘就活該，你就不要管了?！绷值麅翰耪f出口，腦袋就被林四嬸娘拍了一巴掌。
“我要是生個不疼我的閨女，我一簸箕就攛掇的倒在糞坑了?！薄鞍ミ?，娘，你又和二伯娘不一樣?！?/p>
“一樣咋滴？一樣你就不認你娘了？”
“哎呀，和你說不清楚了都?！绷值麅喝鰦傻亩宥迥_，順手摟住四嬸娘的胳膊。
四嬸娘食指點了點林蝶兒的腦門，娘兩個都是微笑臉。
林草兒一臉羨慕的瞅著，她從來都不敢這么和自己娘親相處。
她過去貼一下娘親，都要被嫌棄的推開，覺得她擋了男娃的路。
四嬸娘低頭看到林草兒失落的表情，摸了摸她的腦袋。
“草兒去外邊叫你三哥回來吃飯，不聽話就說我回來錘死他?！?/p>
林草兒一聽，立刻歡歡喜喜的去大槐樹下叫三哥。
林蝶兒看著林草兒走了，才噘著嘴問四嬸娘：“娘，你為啥不讓我說，我二伯娘兩口子都那樣，還讓草兒孝順啥啊。”
林四嬸娘看了看林蝶兒，意味深長的說：“蝶兒啊，日子苦，人總要有個盼頭。尤其是在苦水里泡著的孩子，更要有個盼頭?！?/p>
看著林蝶兒一臉懵，顯然不懂，林四嬸娘只能掰開了給她說：“要是你覺得生活沒了盼頭，你還有活下去的勇氣嗎？”
“可草兒的生活，有盼頭不是在騙她嗎？”林蝶兒仔細咀嚼了幾次林四嬸的話，才慢慢的說。
“哎，有的時候，有的騙也比沒的騙，要好。”林四嬸娘說完，自己也沉默了。
“你們以后多護著點草兒，再怎么說，也是咱們林家的孩子?！?/p>
林四伯不知道啥時候就在他們背后聽著，看到他們娘兩個氣氛低迷，就說了一句。
“奧，”林蝶兒有點懨懨的應了一聲，“可，要是我也這種投胎咋辦啊?！?/p>
“啪！”林蝶兒話落，就被林四嬸娘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呸呸呸，胡說啥，再說了，我們幫襯草兒，也盼著我們要是有個災難，也能有人伸把手啊。”
“眾人拾柴火焰高，十根筷子才掰不斷?！绷炙牟岔槑椭炙膵鹉镎f了一句。
林四嬸娘瞅了一眼林四伯，‘哼，以為巴結她，就能過了今天這茬？’
而另一頭，林草兒找到林三哥，輕輕的扯著林三哥的袖子，眼巴巴的瞅著林三哥。
其他人一瞧，就知道是來叫林三吃飯的。大家也沒繼續玩，一哄而散回家吃飯了。
林三瞅到林草兒臉上的傷，氣的哼哼了幾聲，一扭頭就先走了。
走了幾步，沒聽到林草兒跟上來的腳步聲，只能停下來，回頭看到她一瘸一拐的，沒好氣的彎腰蹲在地上。
林草兒眉開眼笑的小跑著，爬上了林三哥的后背。
林三背起林草兒，生氣的說：“你傻啊，不知道跑？挨打高興啊?！?/p>
“三哥哥背著就不疼了，草兒下次早早跑?！?/p>
“你個二傻子，說的比唱的都好，也沒見你哪次跑。二伯娘都比你跑的歡（快）。”
“我娘，我娘被打怕了，我要護著她才行?！绷植輧河悬c弱弱的反駁。
畢竟，哥哥姐姐們都說了多少次讓她先跑，可她怕成了沒娘的孩子啊。
林三嘆口氣，“多少也顧著點你自己，要不然你被打死了，也不過一張草席子?！?/p>
林草兒頓住了，因為三哥帶她看過埋人，就裹一張草席子扔野外了。
聽說還是個大肚嬸子，最后被野狗給撕扯的吃了。
“三哥，你不要讓草兒被撕扯的吃了好嗎？草兒怕疼的。”林草兒一邊說，一邊摟緊了林三脖子，順帶往上爬了爬。
林三停了停腳步，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所以你要自己多愛惜自己，我又不能一直照著野狗。怕疼，就不要替你娘挨打。”
林草兒沒法說，因為她看到村里的狗娃子，日子比她還艱難。他爹娘可都沒了呢。
“嗯嗯，我聽三哥哥的話?！绷植輧阂粋€勁的點腦袋，‘嘭嘭嘭’的和林三的腦袋磕在一起。
“林草兒，皮了是不是，我腦袋不耐疼，你再磕一下，我就把你扔下?！?/p>
林草兒一聽，‘咯咯咯’的笑著停了下來。
“噗噗噗”林草兒趕緊的給林三吹吹，“三哥哥，我給你吹吹就不疼了。”
“口水都給我噴頭發上了，再調皮就把你扔了。”
……
林四伯聽著兄妹兩個嘀嘀咕咕、歡歡喜喜也嘆口氣。
畢竟，今年的年成眼瞅著就不好。
地里的莊稼長的不好不說，還受旱。依照往年的經驗，交完賦稅，剩下的糧食肯定不夠嚼口。
那個時候，要么逃荒，要么投奔親戚。
要是能有個學手藝的門道，他也會送林草兒學。
至于男女之類的講究？算了，會個手藝，活的像個人最重要。
聽說鎮子里的富人，已經開始走了。
要是出個萬一，他也不是不能帶上林草兒。
但是，那個時候，林老二又要鬧騰。
真的好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