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過頭看著他走過來,他就在那里靜悄悄地看我哭,那云淡風輕的樣子好像在嘲笑我,我氣急敗壞地隨手抓起地上的石頭扔向他,他都躲開了。
「不錯,還有勁打人,那就起來吧。」
蕭鶴朝我伸手,我沒理他,自己掙扎著站了起來。他拿出一顆藥丸遞給我,見我不理他,語氣軟了下來:「治內傷的,吃了對你有好處。別再這樣強行練功了,遲早會經脈盡斷,以后連行走坐臥都困難。」
我接過藥吞下。蕭鶴送我回云舒閣,我們躲著侍衛走,默契的誰也沒開口,直到進了院子,蕭鶴才說「你的病,我暫時也幫不上忙,我會讓人在靖國也尋找治療方法。你可以試著接納你所遇到的困境,其實越長大越會發現困境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活著本來就不容易。你有一位很好的母親,不要再讓她難過。」
「謝謝你。」他所說的應該就是他自己的經歷吧,與他的境遇想比,我突然覺得是自己矯情了,為自己剛才又打又鬧的樣子感到難為情。
第二天睡醒,我喝了兩大碗粥,母親看著我高興得落淚,又趕忙去廚房吩咐多做一些我喜歡的菜。吃過早飯,我就去了德厚殿,與往常一樣在一旁伺候太子上課,聽太傅講課聽得津津有味。太子時不時擔憂地看我一眼,我給他傳了張紙條:「行路難,多岐路,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末了還畫了一個調皮小人。
太子去上朝我就去了禁軍校場,一進去師兄們丟下劍戟刀槍就圍了過來,頓時身邊飄來一股熟悉的汗臭味。
「師妹,你可回來了。你昏迷的時候,師父帶我們去看你,你面色蒼白的樣子我們都心疼死了,恨不能抓住那些刺客千刀萬剮。」
「師妹,你終于回來了,老二、老三最近沒挨打都皮癢了。」
「去你的,師妹,你回來就好,挨打我們也甘愿。」師兄幾個,個個都比我高幾個頭,圍著我嘰嘰喳喳說個沒完。
「二師兄、三師兄,現下我可打不過你們,要復仇就趕緊的,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他們敢,我剝了他們的皮。」說罷,大師兄把二師兄和三師兄摁住,佯裝要打他們,嚇得他們嗷嗷叫。我的情況他們大概都知道,這是故意在逗我開心吧,陰霾一掃而空,加入了他們的打鬧,一記虛掌,作勢打在三師兄胸口,他配合的大喊了一聲:「我命休已……」
「鬧什么呢?都不用練功了。」師父華將軍的洪亮聲音從身后響起,嚇得我們一個機靈,立馬排排站好。
「練功去吧,宴清你過來。」
師兄們小跑,撿起丟下劍戟刀槍,練了起來。我到師父跟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孩子,不要難過,你的英勇和魄力不輸你兄長,不練武也沒什么,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顆強大的內心。」
「嗯,我知道了師父。」
「這個小玩意送你防身。」師父掏出一個精美的袖箭遞給我,一看就是出自天下武器制作排行第一的河洛部族,袖箭雖小,用得好卻可以一箭斃命。
「師父偏心。」
「師父我也想要。」
原來師兄們根本就沒有專心練功,而是一直偷偷關注著這邊,看見袖箭個個都羨慕不已。
「鬧什么,鬧什么,皮癢了是不是,宴清射他們,正好練習練習。」
師父指著師兄們呵道,我已將袖箭佩戴好,抬起手瞄準三師兄,嚇得他抱頭鼠竄。日子恢復了正常,太子還是在外遍尋名醫,帶到宮中為我診治,名貴藥材堆滿了云舒閣的小倉庫。期間我出了一次宮,外祖父托醫仙谷佟神醫到都城為我治療,施了針,他說按照他的醫囑精心修養上兩年,還是有望能好的,我聽后高興不已。
我開始想辦法查蕭鶴說的那些話,時隔多年,我讓母親派人了解當年的戰事,母親聽后氣得發抖,看起來比我更相信其中定有陰謀,她叮囑我按時吃飯,好好修養,就出宮去安排去了。
太子賑災回朝后,在學業上更加刻苦,在朝堂上整肅朝綱,激濁揚清,推行了不少養民、利民改革。不以權謀之術操控人心,「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斷絕學,為萬事開太平」的作風,得到了不少朝臣的擁護;在民間的追隨者也越來越多,不乏一些德高望重但因對朝局不滿而不愿出仕的學者。
太子的鋒芒逐漸變得難以掩飾,在政見上與皇上的不合之處卻越來越多,太子努力避其鋒芒,但大皇子、二皇子摸著皇上的心思,巧舌如簧,不斷挑撥,父子之間漸生嫌隙,有幾次皇上甚至在朝堂上當眾呵斥。
皇上年紀來了,身體也每況愈下,愈發相信丹藥術法。一日上朝,皇上提及欲為太后修筑登仙樓,朝臣諫止:「工事浩大,國庫虧空,此舉恐擾民、勞民甚深,應:禁苛政、止擅賦、力本農,富國力。」
大皇子馬上接上話:「我記得太子有一首勸農詩在民間流傳甚廣,聽說三歲小兒都能背上一兩句,李大人此言倒是與太子的勸農詩不謀而合。」
大皇子刻意加重了「不謀而合」四個字,似乎意有所指,是啊,太子與諸臣口徑統一,究竟是否為事先謀劃,誰又知道呢?
皇上目光陰沉地盯著太子,許久才開口:「好啊,太子民心所向,但這天下終究是寡人的天下,登仙臺即日動工。」
宮中傳出皇上動了廢太子之念。再說起,三川的賑災貪腐案,莽山的刺殺至今沒有查到幕后主使,何松在大理寺的監牢畏罪自殺了,雖然有禮單和請安文書,二皇子一口咬死不知情,皇上只是斥責了一頓,罰了他幽閉思過三個月,其余涉案官員一律流放。我實在是難以想象被嚇得屁滾尿流還大喊救命的何松會自殺。刺殺太子如此大案,竟不了了之。
下了朝太子帶我到郊外騎馬。我有心事喜歡在湖邊靜坐,他有心事便喜歡策馬奔馳。鞍馬四邊開,突如流星過,太子哥哥騎在前面,回頭沖我露出爽朗的笑容。
「宴清,你要是追上我,我給你烤兔子吃。」
說罷挽箭搭弓朝遠處射去,近年來太子哥哥在皇宮中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此刻是真真正正的鮮衣怒馬少年郎,我的心里一陣悸動,轉眼我也已經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