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在吵鬧中醒來,她從醫館中被擄走已經有五天了,她被送到了一個老頭手里,他總是能拿出惡心的東西灌給她。開始的時候她還會覺得痛,后來麻木了連痛都沒什么感覺了。
老頭花了三天來研究她的血,后來罵了一句無用就將她丟了過來。。
這里每天都要死人,每個來到這里的人都會被喂下一個褐色的丸子,等到第二天他們的身上就會長滿紅點,第五天他們就會死去,第六天血肉上就會開出鮮紅的花,第十天就會有人來收割這些花朵。文昭不知道這些花用來干什么,她只知道她要死了,從被擄走的第一天她就被封住了靈力,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這里面關著許多游子和農女,也有乞丐和小孩,這里面的人有些是被山匪綁來的,有些是借宿一覺醒來就到了這里的,文昭嘆了口氣,看著房頂發呆。
門外很快又安靜了下來,那扇門從外面被人打開了。今天沒有要死的人,那么就只能是新人進來了。余大將謝春陽推了進去,在進門前他也被喂下了那個丸子,但他一點都沒有驚慌。文昭轉過頭向他看去,他穿著農民的粗布衣裳,那是他上山挖藥時常作的打扮。許多人第一天都會驚慌,但他平靜得不像個正常人,文昭在心里這樣評價道。
很快,瘋子來到了她的身邊,謝春陽很確信角落里那個穿著深藍色衣服的女子和他是一樣的人。
他看了看文昭說道“你快死了。”一旁的農女覺得他有些失禮,正要開口的時候,文昭點了點頭回道“沒錯,我要死了,你也一樣。”
謝春陽搖了搖頭篤定的說道“你會活下去的。”文昭第一次認真的看著他的臉,片刻之后她移開目光輕聲說道“那么,借你吉言。”
……
那片文昭曾經奮戰過的樹林里,此刻也有人在戰斗著。
倉庚的刀法變化莫測,對面的少年也不是一般貨色。但對于倉庚來說還是太弱了,她只使出了三層實力,對方就被她耍得團團轉。小七傷得很重,但他的腦子興奮到了極點,顯然倉庚很符合他對強者的期望,他還想繼續這一場博弈,但倉庚已經玩夠了。
“抱歉了小朋友,再不去救謝春陽的話,他就要死了,他還沒給我錢,現下只好委屈你先去死一死了。”隨著話音一起落地的還有小七的尸體,倉庚沒有再回頭,她本來就不是什么善人。
縣里巡邏的守衛在三更的時候,收到了一個紙團,領隊在看到內容的時候差點驚掉了手里的佩刀。
倉庚扔完紙條確認交給了縣官后,就打算離開去找謝春陽了。那些村民都是普通人,她可沒有功夫去審判他們,這種事交給縣衙才是最好的選擇。
就在她要離開的時候一支箭從背后襲來,倉庚迅速的閃向一旁,心里都快煩死了。“滾出來。”倉庚不耐煩的說道。黑暗里有一個人拿著弓箭慢慢的走出來,他看向倉庚笑得很溫和,“倉庚你的脾氣是越來越大了。”
倉庚看著他無語道“我對你一向沒有什么好脾氣。你不在長安好好呆著,為你的陛下服務跑這來干什么。”說著她突然拔刀向右邊揮了出去,刀深深的插進了墻里,躲在背后的陳方遠嚇得腿都軟了。林綏指了指墻邊的陳方遠“到附近處理些事,遇到這小子就把我拉來了。你大晚上來這里送信是有什么事嗎?”
倉庚本想挖苦他兩句,轉頭一想覺得他來了又免了一樁麻煩事,轉頭又笑道說“林司長,幫個忙怎么樣?”“什么?”
倉庚將事情給他說了一遍,林綏也皺起了眉頭,陳方遠聽著心里暗道,那丫頭莫不是被這些人抓走了。林綏看了看他探頭探腦的樣子,對倉庚道“這邊我來安排,你帶著他一起去,確定謝春陽在什么地方了,就讓他回來傳信。”
“多一個人互相照應著也好。”倉庚點了點頭。好歹有了點線索,陳方遠也同意。臨走的時候,林綏不知道又去哪里找了個藥箱來,他從里面掏出銀針那些工具遞給他們兩個,“謝春陽既然進去了,免不得也要吃些苦頭,這些工具你們拿著雖然比不上他的但也勉強能用。”
“知道了,放心吧!種個花而已死不了的。走了,陳郎君跟上。”倉庚把東西扔給陳方遠,轉身離去。
“叫我陳方遠就好了。”
……
木屋里面,大家都沉沉的睡去了。就在外面天開始從黑色變成藍色的時候,文昭突然驚醒過來,謝春陽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起來。見文昭醒了,他又坐了回去,看著她的臉說道“你為什么比別人蔓延的慢?”文昭摸了摸自己臉迷惑道“是嗎?”
“來這里前你吃過什么東西嗎?或者你的體質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嗎?”
他這般追問,文昭感覺有些奇怪,反問道“你想問什么?”
謝春陽知道她懷疑自己,索性把身份說了“你聽過醫仙嗎?有人這樣叫我,不過我還是更喜歡別人叫我謝春陽。”
“醫仙?”她還記得被狼人重傷,陳方遠背著她離開的時候說醫仙來了宣州,沒想到是真的。他看起來并不好惹,陳方遠想把他綁去做藥的念頭只怕是不能實現。
見她沉默,謝春陽又輕聲說道“你想活嗎?想活就告訴我,這東西邪性得很,你或許是個出口。”
文昭默了默說道“我其實活不活的都無所謂的,不過你要救人我就告訴你。”
聽見她的話謝春陽楞了楞,隨即又笑了起來“文昭,你真是一個有趣的人。”
有趣,又是有趣!文昭因為這兩個字吃了大虧,現在聽不得這兩個字。
天開始泛白的時候,有一絲光亮從房頂上透了過來。木屋的窗子都被釘死了,屋子里沒有蠟燭,哪怕是一絲光亮在這里也十分顯眼。文昭還以為是他們的話被人聽見,嚇了一跳,謝春陽將她按下去,看著房頂的小洞安撫她道“別慌張,是我的朋友來找我了。”
小洞漸漸擴大,有一雙眼睛看了進來,那雙眼睛看到文昭的時候就瘋狂向她眨眼,文昭驚訝了一下又想起是之前救她的那個人,朝著他點了點頭示意她沒事,見她沒事陳方遠總算松了一口氣。天知道,這些日子他有多么的愧疚煎熬。
村民們將謝春陽送進來,就又回到了村子里。倉庚還沒找到,他們也不敢太大意,這些關著的人被他們轉移了一次位置,又派了修士守著。
見陳方遠啰里吧嗦不干正事,倉庚就把他刨開,將林綏給的銀針和匕首丟了下去,比了個口型讓他放心。謝春陽看向文昭,用比了個手勢詢問這剛剛那個人是不是給她藥的人。天要亮了,他也不敢隨便的跟她說話。危難之下,誰也不能保證不會為了活命而出賣其他人。。
文昭點了點頭,他剛想讓文昭問問陳方遠,還有沒有藥,丟一顆下來他看看,旁邊的人就醒了,只能作罷。倉庚他們也在那個人醒來的那刻,迅速將瓦片還原離開了。
謝春陽坐下來默默思考著,這個村子絕對不是偶然,文昭說的那個老頭只怕跟倉庚要找的人有關。這些人種這個花來干嘛?書里只說了是邪物要避開,對功用倒是閉口不談,到底是什么延緩了文昭體內花的蔓延,他這才第一天就開始感覺到了痛,其他滿三天的人也都失去了精神要死不活的躺著,但文昭好像還好。還有兩天,其他人就要變成花了,他得趕緊找出解決的方法。
但文昭的經歷太雜了,狼人,藥,還是那些黑乎乎的水?到底哪一樣才是解決的關鍵。要是有人能剖開看看就好了,他在心里感嘆道。
“昨天有人死嗎?”他還是問了問周圍的人,文昭搖了搖頭“不知道,你來的時候我才醒過來,這事兒得問別人。”
“有!”角落里的一個女子開了口。她整個人看起來瘦得像一把枯柴,但眼睛卻亮的發奇。“不是變成花死的,是受不了了自己撞死的,才三天。五天的也有一個。不過,那是前天的事了。”她已經要到第四天了整個人顯得有氣無力的。
“你有辦法能夠出去,對吧!”她向他問道,謝春陽沒有回答,她繼續說道“你從昨天來就很鎮定,我們這些人在為這東西痛苦的時候,你卻在觀察,你一定有辦法。”她的語氣突然變得十分篤定,甚至有種瘋魔的程度。
謝春陽被揭穿也沒有氣惱,只是平靜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或許我會跟你們一起死掉。”
聽見他這樣說那個女孩子突然沖上來,抓住他的衣領大聲的說道“不!不!你得救我們,你必須救我們!”不知不覺間她的手就掐住了謝春陽的脖子,文昭在背后拉住她想要讓她放手,但她像瘋了一樣死都不肯下手。木屋里的人嚇了一跳,文昭用不上力氣,謝春陽此刻臉色都有些發紫了,危急時刻一個書生拿出自己的書,幾本卷成一卷,朝她腦后砸去。那是他被抓來時,央求了好久才讓他帶進來的,這些天的痛苦全靠著看書熬過去了。
她突然停住不動,那書生顫顫巍巍的說道“成了?”,他朝前面看過去,沒想到那女子突然朝他撲過來,眾人廢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她制住。謝春陽捂著脖子,不斷的咳嗽,其他人也是筋疲力盡。
看著眾人謝春陽突然覺得不對勁,外面好像有些太安靜了,他們這里動靜不小為什么沒人來看?此刻他也顧不得自己,抓過文昭給她把起脈來,有人不解問道“大夫,就算你能治病,但此刻沒有藥,把脈也不頂用啊!”
謝春陽啞著嗓子道“不對勁,太安靜了,我們得想辦法出去。”見眾人不解,他也沒有多說,他掏出倉庚給他的工具,撕了一截衣擺鋪在地上,對文昭道“這里的人給你用了藥,所以你才會渾身無力,若我幫你恢復回來,你幫我們出去怎么樣?你是修士只要力氣和功法恢復了,這里困不住你的。”
看著他的眼睛,文昭有些猶豫“會痛嗎?”
“我盡量下手輕一些。我沒試過,如果不成功就會死。”說完謝春陽有些沉默,要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拿命去賭一個不可能的結果,他好像太過惡劣了。
“罷了,痛死也是死,變成花也是死。動手吧,如果不成功,請即刻殺了我,我不想受折磨。”文昭朝他伸出了手,謝春陽點了點頭。
眾人看著謝春陽在文昭身上扎針都沒有說話,畢竟這是他們最后的希望。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事,不到半個時辰謝春陽就變得滿頭大汗,文昭就不用提了。
此刻的屋內外和前一刻的屋內外剛好反了過來,外面不知從什么時候喧鬧了起來,還有什么東西堆在了屋子周圍的東西,謝春陽聞到了火油的味道,手不由得一抖扎偏了幾分“謝春陽!”文昭本來就痛的要死,他一扎偏她的火氣就上來了,恨不得打她一巴掌讓他清醒一下。
文昭的火氣讓他回過神來,他突然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為人醫治不可隨意分心,他平復了下心情,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不過倉庚他們去哪了?
倉庚和陳方遠本來在附近的樹上躲著,突然一陣劍氣襲來將這周圍的樹都劈倒了。倉庚拉著陳方遠躲過這道劍氣,落地的時候她才看清楚來人,一個像枯樹皮一樣的老頭。
“倉庚,好久不見。”常山笑著開口道。
陳方遠看著來人皺了皺眉問道“他是誰?”
倉庚拔出刀來,沒有看他“抱歉,把你牽連進來了。等我殺了他再跟你解釋。謝春陽那里只怕出了狀況,這里交給我,你去守著他們等林綏來。”說罷提著刀沖了過去。陳方遠看著她像一陣風一樣的沖出去,咬了咬牙朝木屋那邊飛過去,沒走多遠那些本該在木屋周圍的修士就將他圍了起來。
“這他娘的是些什么事兒!”他拔出劍,罵罵咧咧道。
……
“聽說小七死了,我就猜到是你。幾年不見你成長了,刀法也練得更好了。小七是我的弟子你就這樣殺了他,我很是傷心啊!”他揮劍朝倉庚砍過去,倉庚沒有理他的話,只是不斷的接著他的劍招。
見倉庚沒有接他的話,常山加大了攻勢。他的劍從倉庚的臉龐劃過,劍氣在她臉上留下了一道傷痕,不過倉庚并不在意。刀劍相碰的那一刻,她好像又回到了還在山海的日子,不過這個夢很快就破碎了,倉庚被踢到了地上,吐出一口血。她身上都是傷對方也沒有好到那里去,不過她終究是比他少了幾分經驗落了下風。
她站起來,撕下衣擺綁住因為她的血變得滑膩的刀柄,繼續向前攻去。
“真是笑話了,山海的首席弟子,居然用普通的劍法和我打,你以為你真是天才嗎?”常山又在用那副惡心的樣子笑著,倉庚看著他的樣子直想吐。
“難道說你自己覺得,已經配不上山海了,既然你這樣覺得那不如把山海的位置告訴我,我替你去滅了山海,哦,我忘了,你也找不到回山海的路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言語間倉庚又被擊落在地,他的長劍分化成無數把朝倉庚射去,倉庚躲閃不及時被貫穿了肩膀,她捂著血淋淋的肩膀恨恨的說道“你沒有資格提到山海。”
聽見倉庚這樣說,他好像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配提到山海,難道你就有資格嗎?山海的叛徒!你還活在過去呢!”
倉庚并不氣惱,繼續和他纏斗起來。他似乎沉浸在了剛才的話又或是認為倉庚也不過如此,掉進了她的陷阱里面,“啊啊啊!我的手”常山痛苦的捂著手尖叫道“你裝的?”
倉庚走近他道“師叔,誰與你說,我成了山海的叛徒所以才不用山海的刀法,你未免也太輕敵了。凡事要想成功是需要代價的。”倉庚走近,他又突然桀桀桀的笑起來,“你說得對,要想成功是要付出代價的,是我輕敵了,下次見面你就不能好好的在這做個人了哈哈哈哈哈。”說完他就拿著劍朝自己的胸口捅去,隨即化作一縷煙霧鉆進地底下逃走了。
倉庚上前看著那具空皮囊,生出一種荒誕感。
倉庚這邊結束了戰爭,陳方遠那邊還在繼續著,他雖沒有倉庚厲害,但也算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奈何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這是八手。他受了很重的傷,但還在咬牙堅持著,他從小就向往江湖,就想要當一個英雄,這送上門的機會他不能不要。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又控制不住的倒下去。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傳來一陣破空之聲。
一支羽劍裹挾著強大的力量飛來,正中敵人心臟,其他修士來不及躲閃就被射中倒地。陳方遠倒在地上眼前一陣發黑,不過他已經不用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