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的娘輕移蓮步、盈盈而來。此刻的她云鬢高聳，烏黑濃密的發絲梳成一個精致的拋家髻。上面插著赤金紅寶碎花發鈿、左右對稱十分鮮艷奪目，耳上則是配一對成色絕佳的赤金鑲水滴紅寶石耳環。

再加上一身剪裁合體的百蝶穿花云錦裙，襯得娘皮膚白皙、溫婉動人更是顯出幾分不同往日的美艷華貴。

爹看著娘已經好久沒說出一個字，整個人都癡了。任憑娘溫聲替他脫去官帽，又將他領到主座坐下。直到手里被塞了一雙筷子才清醒過來，卻是連娘剛才說的什么話都沒有聽進去，按耐不住的拉住娘的手問：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打扮的這樣好看？”完全忘了自己剛剛還因為菜色發了一通脾氣。然而他話里溫柔不足，貪欲有余，眼神里更是充滿了暗示的渴望。作為靈魂里早已通曉風月之人，我當然明白這種渴望意味著什么。

聯想到他中午剛去過楊紅兒那里，我不禁有些惡心只得低頭裝作沒看見，我怕我嫌惡的表情暴露會壞了娘的計策。

娘用帶著幾分凄婉動人又隱忍克制的嗓音道：“相公，委屈你今天吃頓差的了。府里發生了一些事情，妾身無用御下不嚴，以致小人猖狂、忠仆絕望自殺。

來不及準備像樣的飯菜了，只能把下人吃的拿來湊活一頓。相公若是覺得難以下咽就暫且忍一忍去酒樓吧，明日我再給你安排個好廚子。”

爹聽到“自殺”一詞大驚失色，以為府里出了人命，瞪大雙目、瞳孔緊縮好半天才艱難顫聲問道：“誰…誰要自殺？人…已經沒了？”

娘捏緊了帕子眼圈即刻紅了，做出一副驚懼、后怕不已的樣子開口道：“是負責晚飯的李廚娘，幸而發現的早人救回來了。只是她畢竟心存死志，用上吊的法子差點氣絕身亡。

剛救下來時還昏迷不醒，被大夫灌了一副藥大哭一場不停地訴冤，被我好生安慰一番才筋疲力盡地休息去了。”

爹的表情有幾分后怕又有幾分按耐不住的怒火：“一哭二鬧三上吊！這女人真是無法無天！我不就是讓人警告她再惹事生非排擠人，就讓她滾蛋叫朱重家的頂她的位置嗎？

何至為此尋死覓活？等她好了直接給筆錢讓她男人把她拉走！千萬不能留下來個禍害！”

娘直接跪在爹面前，愧疚請罪：“相公，萬萬不可！此事因妾身而起，李廚娘乃是為我們母女出頭才招小人嫉恨，誰知被惡人先告狀倒叫她幾次險些被逼走。

李廚娘老實又死心眼，今天為囡囡出頭和朱重家的起了爭執。聽到朱重家的已經求了老爺的恩典，不日自己就會被趕走換朱重家的管廚房。

覺得忠心為主沒好報，還被潑了一身臟水，激憤之下一時心眼窄了就上吊了，也是妾身治家愚鈍不得你歡喜，所以下人們對我不甚尊敬。個別心思不正的人甚至趁勢以下犯上。”沒等娘說完爹就伸手要將她扶起。

“這是什么話，你是我夫人，我早已將府里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你了。只是你剛開始作當家主母不擅御下，我才讓幾個聽話、能干的主動多做一些，不用你操心吩咐。怎么？有人不規矩了嗎？”

爹完全否認了他提拔的人對我娘和我的不甚尊敬，然而娘卻不想就這樣順勢下臺階，仍是跪著訴求。

“相公不必哄我了，我已知自己失了你的歡心，所以下人們不敬我轉而找你謀前程是自然的。

但是囡囡畢竟是咱們唯一的孩子，安府的大小姐，昨晚你說要睡書房不想看到我們母女，今天中午那個朱重家的就敢餓著她不給午飯吃。

親生女兒被奴才這樣虐待，妾身作為母親實在是做不到心甘情愿地忍受！”

爹的眉頭皺了起來，帶著幾分懷疑不悅地問：“果真如此？”我低著頭在桌子下握緊了拳頭，心中暗罵爹這都要懷疑我們撒謊。然而娘不給爹維護自己人手的機會。

“妾身不敢撒謊，囡囡很孝順，特地一大早就去了李老那里問了我的病因詳情。李老還看出來上次她昏倒后恢復不好，只因大夫開的方子不適合她，而囡囡為了不讓你我擔心從沒提過。”

聽到這里，果然見爹的臉上閃現了幾份愧疚，我按照娘的吩咐一個抱怨的字也沒說。裝作隱忍委屈、懂事乖巧的樣子，好讓娘繼續發揮。

“然而囡囡回來的時候廚房一口熱湯、一碗熱飯都沒有，全被朱重家的拿給自家男人吃了。其他人不敢違背她越俎代庖，所以也沒人給囡囡做飯。囡囡餓了一上午，最后還是八歲的朝霞在下人的廚房弄了點吃食。

其實妾身以后也要習慣吃下人的飯菜才好，因為廚房唯一敬重我們母女的李廚娘在朱重家的回來時，和她因此事爭吵被朱重家的逼的要自殺。如此以后再沒有人會煮像樣的飯菜給我們母女了。”

爹的怒氣已經累積起來了：“她居然如此膽大包天，餓著主子還敢擺架子？到底誰是主子，怎么沒把她打一頓？”

娘趁機道：“因為她是老爺薦的人，也是老爺抬舉她負責午飯，所以府里的人都不敢得罪她。誰知她竟不知好好珍惜，欺上瞞下、作威作福！而且…”

說到這里娘抬頭直視爹的雙眼，目光堅定地往爹的死穴上扎：“而且她和一些下人都沒有在心底把你也當主子，對咱家的門第相當輕蔑不屑。

老爺要當差在府里時間少沒察覺，但囡囡心細發現的早，對他們很不滿。只因他們大多是相公的人不好做主，所以打算找機會告知你，卻每每忙于鋪子里的事情忘記了。”

爹的表情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