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言是謝府的家生子，父親和弟弟在前院領著沒什么油水的普通差事，母親原本是服侍老夫人的，但兩年前也因病去世了，因此在府中著實沒有根基。

這次能選上也是因為嬤嬤覺著她平日里話少肯干，是個能讓人放心的人吧。

同馬車的其他女子都梳著婦人發髻，佳言在談話間便知道她們都是各個府中的通房，此前就已經被收用了，只有她一人還是個黃花閨女。

她們說一些房中的話，起初也是不會避著佳言，沒聽兩句就讓小姑娘漲紅了臉，一雙手一雙腳都不知道該如何放才好。

“佳言妹妹，怎么如此害羞，這不都是知道的事兒嘛？”

有膽子大的女子直言打趣她：“難不成，你家將軍還沒碰過你？”

佳言都能感覺到自己臉上的溫度，頭都快要垂到地上去了。

“天爺啦，你竟然還未被收用，就被謝將軍帶出來了？”

“我是公主殿下安排侍奉將軍的?！?/p>

“佳言妹妹，你的運氣可真好啊。”

其他女子七嘴八舌地給她支招：“這隨軍的日子雖然不比府上舒服，可好在人少，你也能跟將軍培養感情，若是能懷上個一兒半女，后半輩子也就不用發愁了，只等著享福吧。”

佳言懵懵懂懂，不知道她們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軍情緊急，幾萬人馬的腳程總是趕的，就算是坐馬車也難免被晃得幾度作嘔，佳言小臉慘白，直到夜間扎營的時候還未完全緩過來，但也強打著精神忙前忙后服侍謝玉梳洗。

謝玉常年在外征戰，本就可以照顧自己，看佳言實在可憐，就出言讓她自己去休息：“我這兒不用你伺候了，先歇著去吧。”

可佳言卻是心中惴惴，用幾乎是蚊吟的聲音說道：“奴婢不敢，夫人交代了奴婢要盡心伺候將軍?！?/p>

謝玉又看了她一眼：“你就這么聽夫人的話？”

佳言老實地點點頭：“是?！?/p>

謝玉只是潦草地抹了抹臉，佳言端著水盆走到一半，半側過身來說道：“將軍休息，奴婢就在外頭守著?！?/p>

連著幾天，佳言謹守著規矩照顧著謝玉的起居，額外的事情是一點都沒有做，甚至是一眼都不敢多看。

謝玉不得不承認，蒞陽硬要在他身邊塞一個人，他的心里是不開心的，可佳言這般行事倒是意外的驚喜。

送走了謝玉，獨自留在金陵城中的蒞陽成日就顧著照看景睿，閑來無事的時候也去赤焰帥府去看晉陽，偶爾碰上林樂瑤，也覺得生活頗有些滋味。

“謝玉可有寄信回來？”

晉陽輕輕拍打著懷里的小兒，好奇地問蒞陽。

“前日送回來了一封報平安。”

坐在一旁的林樂瑤正在指導暖姐兒穿針引線，還是聽出蒞陽提起謝玉的時候依然興致不高。

晉陽還在對蒞陽絮絮叨叨，畢竟姐妹二人都嫁了武將，晉陽都想著把自己的經驗都分享給她，好讓她安心，也少走些彎路。

“他在前線打仗總是辛苦的，你回信的時候說些高興的事兒就好了?！?/p>

“原來嫂嫂以前總是給大哥報喜不報憂的?！?/p>

林樂瑤打趣著插話，毫不意外地被晉陽嗔了一眼。

“你大哥在外，府里只有你我姑嫂兩個，能有什么憂？”

“嫂嫂說的是！”

蒞陽笑而不語，林樂瑤轉而對她說道：“謝將軍年輕有為，此次若是立下戰功，陛下也是要重賞的，你的福氣呀，必不會少的?！?/p>

景睿本睡得香甜，不知是不是被夢魘著了，嚶嚶嚶地哭起來，連晉陽都笑著說：“這孩子養的真好，聽這哭聲多有力氣，哪里像是早產的樣子?！?/p>

蒞陽動作一頓，滿是心事地飛快掃了晉陽一眼，又快速避開。這一番小動作落在林樂瑤眼中，心中忍不住微微一滯。

“景睿哪里比得上小殊啊……”

說起自己孩子，晉陽自然是滿心滿眼的好。

“娘親，我不想繡花兒了。”

暖姐兒捏了半晌的細針，忍不住哭喪著臉向晉陽求饒，“我想去找爹爹?！?/p>

晉陽對這個女兒向來是有求必應的，點點頭說：“想去便去吧。”

暖姐兒“哧溜”一下從林樂瑤的懷中逃出來，滿臉笑意地向三位行禮告退。

“暖姐兒倒是與姐夫親近?！?/p>

蒞陽不知道，可林樂瑤很是明白：“暖姐兒從小就被大哥當成男兒培養，對兵法很是癡迷，嫂嫂我說的可對？”

“我正發愁呢?！?/p>

晉陽美麗的臉龐上多出了幾分愁云，“暖姐兒學鞭法甚快，就這女紅是極不開竅啊?！?/p>

蒞陽噗嗤一笑：“姐姐這話說的，暖姐兒對女紅不開竅可不就是學了你嗎？”

“你這妮子還打趣我了。”

晉陽佯怒一番，很快也舒展了眉頭，“燮哥也說了，反正暖姐兒也不用自己做什么手工活兒，都讓繡娘去做便是了?！?/p>

“暖姐兒的襁褓都是我做的呢，嫂嫂真是多慮了?！?/p>

林樂瑤也在一旁湊趣，三個貴婦人笑成一團，其樂融融。

皇宮。

梁帝正在與言闕手談，高湛揣著手進來通穿：“陛下，越貴妃求見。”

“讓她進來吧。”

越貴妃裊裊婷婷地步入大殿：“臣妾參見陛下，萬福金安?！?/p>

“言侯爺也在?！?/p>

言闕是一品侯爵，與越貴妃同級，正想要起身問好的時候，被梁帝一把按下：“這里沒有外人，就不必多禮了?！?/p>

“陛下與言侯爺親如兄弟，讓臣妾好生羨慕啊?！?/p>

越貴妃看出梁帝今日心情甚好，很有眼力見兒地湊趣。

“今天日頭可大，你怎么自己過來了？”

她小意地在梁帝身邊的矮凳上坐下：“陛下連日來忙于朝政，臣妾擔心您的身體，特意做了藥膳過來給您補補?！?/p>

“還是你有心?！?/p>

梁帝與越貴妃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目光還是緊緊盯著眼前的棋局。現下黑白雙方緊咬不放，一時半會兒間竟然找不到破解之路。

“景宣這幾日老是跟臣妾念叨著陛下，回頭空了陛下可要去昭仁宮瞧瞧他？”

越貴妃多年來能夠盛寵不衰，靠的不僅是美貌，還因為她生下了梁帝期盼已久的貴子，自然多看重幾分。

“是該去看看?！?/p>

梁帝顯然已經意動，言闕此時適時插了一句：“說到這兒，臣還欠陛下一句賀喜呢?！?/p>

“哦？”

梁帝抬眉，“賀喜什么？”

“賀喜靜貴人為陛下添了六皇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