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這才恍然記起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靜貴人發動的那天,他正在昭仁宮陪越貴妃照看因病哭鬧的景宣,甚至都沒有進過芷蘿宮,是言皇后打理好了一切事宜。
越貴妃揚起的嘴角一垮,眼見著不對,正要說話,還是言闕搶先一步:“宮中因著孝敦太后的喪期不好大慶七皇子的滿月,但想來陛下也為七皇子擇了一個好名字吧?”
梁帝心虛地摸摸鼻子,想起取名的這件事是丟給了內務府操辦,他們呈上來的折子大概還在壘在桌案上吧。
對比當年景宣和景桓剛出生就有了名字,到七皇子這邊確實輕忽了不少。
越貴妃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輕愁:“都是臣妾不好,沒有照顧好景宣,靜妹妹不會……”
“那不能。”
梁帝立時反駁。
言闕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不好再多說什么,只一心研究棋盤了。
越貴妃陪坐了片刻,本想著熬走了言闕,就能理所當然將梁帝迎到昭仁宮去。
“愛妃先回去吧。”
梁帝下了逐客令,越貴妃只好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兩人沒有任何保留,在棋盤上大殺四方,最后握手言和,梁帝笑著說道:“林燮那個臭棋簍子沒意思,還是你能跟朕一較高低。”
“陛下謬贊,臣如何敢當。”
言闕離開之后,梁帝一人在桌案上翻找著內務府的折子。
“陛下,您在找什么呢?”
高湛殷勤地問道。
“之前內務府是不是送過來一個折子,給六皇子取名的。”
高湛略一回憶便記起來了:“是,好像是送了一個綠色的折子。”
“綠色的……”
有了目標,梁帝很快就在旁邊積壓的折子小山中翻出了這本,打開一看,果然是。
“陛下今日可要去昭仁宮?”
梁帝搖頭:“去芷蘿宮吧。”
高湛面上波瀾不驚,很自然地應下:“是。”
芷蘿宮。
靜貴人早早用過晚膳,耐心地哄著搖床上的小兒,滿室的靜謐安逸被一陣小跑聲打破。
“主子,陛下來了!”
靜貴人有些驚訝,不知陛下怎么會這個時候過來了?
顧不上多想,她只能留下小兒前去迎接:“臣妾參見陛下,萬福金安。”
梁帝信步越過靜貴人,在位置上坐定之后才開口:“起來吧。”
“謝陛下。”
面對梁帝的疏遠,靜貴人甚是習慣,心中竟無一絲怨怪。
“在做什么?”
“方才還在哄皇兒呢。”
梁帝頷首:“將他抱來,朕看看。”
靜貴人應承下來,讓侍女去寢殿將小兒抱出來,這還是他出生一個多月來頭一回見自己的父皇。
梁帝沒有伸手,只是探頭打量了下,襁褓中的小兒褪去了初生的紅暈,看起來有些白凈,眼睛緊閉睡著,看不出眉眼長得更像誰。
“景琰這個名字,你覺得可好?”
靜貴人淺笑嫣嫣:“陛下擇的自然都是最好的,臣妾代景琰謝陛下賜名。”
梁帝面不改色心不慌:“你也辛苦了,朕會晉你為靜嬪。”
嬪乃一宮主位,也就意味著她將成為芷蘿宮真正的主人。
“臣妾叩謝陛下圣恩。”
“起來吧,朕今日就不走了。”
靜嬪站起的動作微微僵住,很快又遮掩住了方方才的失態,順從地按照規矩伺候梁帝往寢殿走去,而景琰也只能被侍女抱下去了。
得知梁帝宿在芷蘿宮的消息,越貴妃也顧不上在一邊低聲哭鬧的景宣,纖纖玉手猛地拍在了紅木桌案上,嘴里惡狠狠地說道:“這個賤人,竟然敢仗著新生的皇子霸著陛下……”
“我要父皇,我要父皇!”
眼看景宣的動靜愈發大了,越貴妃也只能將他攬入懷中柔聲安撫:“景宣少安毋躁,父皇明日就來看你了。”
“娘娘,可要奴婢去芷蘿宮請陛下?”
越貴妃手下動作不停,眼神狠戾:“罷了,今日就便宜她了。”
今日言闕的那番話分明是與她打對臺,可陛下對他甚是看重,雖不在朝中領職,地位卻是無人可敵,還有一個穩坐中宮的妹妹,就算她深得陛下寵愛,也不能真將他給得罪了。
越貴妃心里還在盤算如何能籠絡到言闕,畢竟景桓并非皇后親子,與他就更談不上什么舅甥情分。若是有他來教導景宣,這東宮太子之位就是她們母子的囊中之物。
“那個悶葫蘆也成不了什么氣候。”
越貴妃拍拍懷中的寶貝兒子,“乖,景宣,不哭了。”
次日,賜名和晉位的圣旨一下,宮中眾人也紛紛向靜嬪道賀,原以為風向就要變了,誰知梁帝又不再去了。
短暫熱鬧過兩日的芷蘿宮很快沉寂下來。
其實,梁帝只是被前線的戰事絆住了而已。
他翻閱著兵部呈上來的折子,正色問道:“沒想到北燕此次竟是如此來勢洶洶,你怎么看?”
大殿立著的高大身影不是別人,正是赤焰主帥林燮:“陛下,北燕行軍速度如此之快,后方軍需糧草必然是跟不上的,盛國公令謝將軍帶兵從后方包抄,偷襲運輸方陣實為正舉,想來不日就會送來好消息了。”
梁帝卻沒有那么樂觀:“北燕當年敗給先帝,割讓七城,從那以后數次蠢蠢欲動,卻未有如此明目張膽的進攻之舉。這次膽敢如此行事,實是沒有把朕放在眼里,必須重擊才能一解心頭之恨。”
林燮卻持相反觀點,直言諫道:“陛下此言差矣。”
“怎么說?”
林燮說道:“盛國公所帶軍隊多是步兵,如今在地勢崎嶇的戰場最占優勢,只要運籌帷幄的當,就能在擊退敵軍的同時保全最大的兵力。一旦北燕軍隊退守邊境,優劣將會瞬間改變,面對北燕這等常年在草原游騎的軍隊,平原作戰就有可能兵敗覆沒。”
梁帝有些不悅:“難道說先帝在時,大梁軍隊尚且能追擊占盡七城,如今卻不行了嗎?”
“實是我們的戰馬不如北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