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能有滑族掌政公主委身做妾，長安侯怕是頭一個吧。”
林殊看著那個低著頭跪在地上的女人，她雖然修改了容貌，卻保留了滑族皇室的姓氏，將名字改為同樣是雙字從王的“琉璃”，秦璇璣，她居然沒死！
秦姨娘，不，璇璣公主收起臉上委屈的神色，緩緩抬頭看向一舉揭穿她身份的少年，笑得溫婉：“這位小將軍是如何認出我的。”
林殊心想，哪里是認出來，分明是查出來的。
“就算我是秦璇璣，你又有何證據證明我家侯爺通敵叛國呢？”
璇璣公主智謀果然名不虛傳，這么快就將話頭從她的身份轉回到了他對殷奇的指控上，但現在的林殊也不是沒見過人心險惡的天真少年。
“我查過了，五年前你以秦琉璃之名來到木蘭城，很快就被長安侯納為妾室，名為妾，實際上府內人都尊以夫人之禮。此后你一心一意服侍長安侯，沒有過多社交，但木蘭城中的女眷卻都非常認可你的身份。長安侯長期駐扎在軍營，你也隨他一起同吃同寢，從不抱怨生活條件簡陋，連他身邊的親隨說起你都沒有不好的。但你的目的就是為了迷惑長安侯，竊取赤焰軍情報，意圖謀取兵權？”
璇璣公主坦言不諱：“林燮聽令于梁帝，滅我滑族，你以為我會輕易放過他嗎？”
林殊問：“為什么是長安侯？夏江……不可以嗎？”
璇璣聽他提到夏江的名字，飛快地看了一眼殷奇，他卻面無表情。
林殊接著說：“夏江乃是歷代皇帝最為親信的懸鏡司首尊，他冒天下之大不韙救你出掖幽庭，為了你拋棄發妻，你也為他生下了孩子，你為什么假死離開？”
或許是聽到林殊提到了孩子，璇璣再也無法維持表面上的鎮定：“林殊，你到底想說什么？”
林殊說：“夏江雖然可以為你提供許多便利，但他沒有迫害爹爹的動機，也不會輕易受你慫恿，但這些長安侯都有，更重要的是……”
璇璣輕咬櫻唇，“你愛他！”
璇璣有些瘋狂：“是，當年事敗，殷奇護送我和長姐的尸體回金陵城。一個被滅國的公主，你以為會被如何對待？對一個年僅十歲的女孩動手動腳，如果不是殷奇一路維護，我會變成什么樣！”
一直沉默的殷奇終于開口：“夠了，不必再說了，我承認，是我陷害林帥，要殺要剮隨便你。”
林殊還來不及說什么，就見殷思朗沖了出來跪在他面前質問：“爹，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糊涂啊！”
林殊讓人拉開了殷思朗，說：“長安侯這么痛快地就認了，是不想讓我繼續說下去嗎？”
殷奇眼神兇狠，卻沒有能夠阻攔林殊：“既然你和璇璣公主想要置我爹爹于死地，自然不能完全指望大渝能夠在戰場上成功擊殺，還要準備第二套方案，不是嗎？”
眾人早已被林殊、殷奇和璇璣公主的話震驚，只有林暖還能跟得上他們的思路：“小殊，你的意思是說，他們還有后手？”
“當然，如果事情按照你們所計劃的發展，爹爹戰死，那么長安侯作為赤焰軍中地位最高的將領接管兵權順理成章，赤焰軍一向是認令不認人，哪怕長姐還是我都不能隨意替掉長安侯。如果爹爹僥幸歸來，或者你我堅持奪權，長安侯和璇璣公主還準備另一套證據陷害爹爹通敵叛國，企圖謀逆。”
這下殷奇和璇璣公主才真正驚慌起來，他們先前沒有多加抵抗就認罪無非就是因為仗著自己還留有一張王牌，等時機一到，他們就會拿出捏造的那些信件反誣林燮殘害忠良，但沒有想到林殊連這些都查出來了。
此刻的林殊卻暗暗慶幸自己在前一世對璇璣公主的心計足夠了解，才能多想一步，否則一招不慎，悲劇很有可能再次上演。
“讓我想想有誰可以幫你們呢，難不成是夏江？璇璣公主為愛死遁，到了危機關頭卻還是要倚仗他嗎？”
林燮滿臉滿眼都是失望，殷奇是他一手提拔起來，最為信任的副將，卻沒想到因為權勢和女人竟然做出這等事情，他還將他的掌上明珠嫁給了殷奇的兒子，如今要他如何自處，如何保全！
林殊將搜帳找出來的證據都擺在了殷奇和璇璣公主的面前，讓他們辯無可辯。
林燮沉聲下令：“將長安侯與其妾室分開關押，全天看守，要是敢讓他們自戕，本帥必有重懲！”
殷思朗早已跌坐在地上不知該如何面前眼前發生的一切，林暖慢慢走到他的身邊扶他起來：“夫君。”
殷思朗抓住她的手，聲音里滿是慌張：“暖兒，怎么辦。”
如此驚天的大罪毫無征兆地落在長安侯府頭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遠在金陵城毫不知情的母親該怎么辦，他該怎么辦，暖兒和他們的一雙兒女又該怎么辦！
殷思朗的腦子在飛速轉動，他連滾帶爬地沖到林燮床前：“岳父大人，小婿知道父親犯下滅門大罪，但請您務必要保住暖兒和瑾哥兒瑜姐兒啊！”
林燮看著深深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年輕人，心里一痛，不得不說殷思朗自始至終都是個讓人挑不出錯的好女婿，本可以在北境一展宏圖，成長為一員大將，如今卻不得不被他父親的錯誤牽連而付出代價。
“暖姐兒是我的女兒，瑾哥兒和瑜姐兒是我的外孫外孫女，我必定會護他們周全。但是思朗，陛下不會輕饒你父親的罪行，你要做好準備。”
殷思朗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在林燮的床榻前重重地叩地，只要能保住妻兒，不論是刑獄還是流放，他都可以支撐：“多謝岳父大人！”
“夫君！”
林暖淚流滿面，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地回望住自己的父親。
“其他人先出去吧，林殊，你留下。”
林燮將人都打發走，眼神凝重地盯著兒子，“你…是如何知道秦姨娘的真實身份？如何知道殷奇企圖害我性命？還有他們通敵叛國的計劃的？”
一個又一個問題接連向林殊扔了過去，大帳中陷入了一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