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了蔣府,走到縣上。
最近的一家客棧就在兩條街后,兩人徒步前往。冬日的陽光和煦,照人身上暖洋洋的。李時呵欠連連,困意濃重。
街上有人出口成臟,罵罵咧咧地在吵架。他掀起眼皮,循聲望去,一男穿灰衣,高高蹲在墻頭,一男人怒發沖冠,立在墻下跳腳。
兩人是親兄弟,吵得氣急敗壞,事因是為了生活習慣的矛盾。
弟弟嫌棄哥哥邋遢懶惰,整日從早睡到晚。哥哥則不滿弟弟每日天沒亮就在他屋外吊嗓子,吟誦詩詞,打攪他休息。
李清河看了一眼,那哥哥肥胖脖短,弟弟瘦小如雞,沒有一點相象的地方。
路邊坐著一位老頭懶洋洋的抬著眼皮,須發皆白,動作緩慢,正在往地上撒銅錢。一群小孩圍著他,爭先恐后地撲到灰塵里搶。老人哈哈大笑,小孩們滿地打滾。
這樣的場景在武陵縣似乎很尋常,李時看了少頃,注意力被另外兩人吸引走了。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有一對男女竟在光天化日下,行茍且之事。男的衣衫凌亂,女的坦胸露臀,以地為鋪,以天為蓋,和身上的男人交頸纏舌,肆無忌憚地放浪于眾目睽睽之下。
百姓在旁津津樂道,個個看得聚精會神。就連那些小孩撿了地上的銅錢之后,也跟著嘻嘻哈哈地指著他們笑。
李清河第一次見到別人在外頭做這樣下流無恥的事,登時渾身發熱,別開眼睛。
“傷風敗俗!”
謝云面不改色,默默開了天眼,觀察這兩人陽火,是否受鬼怪影響。
然而,那兩人陽火燒得旺盛,猶如明燈,正常無損。
奇怪。謝云心道:這兩人行為不正,像被艷鬼狐媚迷惑了一般,但陽火無恙,這是怎么回事?
“難道城中有擅異術之人···”
“什么?”李時捕捉到他的疑惑。
“武陵縣的百姓有異樣,面相之術失靈了。”
在玄道中,凡人面相可以看出那人的大運,比如最近是否有災禍,是否有喜事,此人生活條件,家世如何,天資又是如何。
李時亦用雙指開了眼,街上百姓的臉上皆蒙著一層混沌的霧靄,一旦他啟用相術,那些奇怪的迷霧就會不停變化,阻礙他的觀測。
那對男女在上引起了不少騷動,看客看得熱鬧,他們頭上明黃色陽火也跟著情緒興奮地搖晃。
“啊,快看那兩人!他們的陽火變了。”李時大叫。
話罷,那對男女頭上陽火已變色了,黃色焰心跳成了綠色,宛如風中鬼火,劇烈抖動。
謝云凝眉,除了那兩人,他看到街上接連多出了朵朵綠色陽火。
街邊餛飩鋪的一處客位上,一人頭上的陽火儼然變成了碧藍的顏色!
那人身板瘦弱,頭戴黑斗笠,背上深色披風破破爛爛的,捧著碗的手邊擱著一把鋒利的青銅劍,從繡著符文的黃白布中露了大半。
藍色的陽火,是修道之人的標志。
李清河微訝,轉瞬聽到謝云喊了一聲:“不好。”
街上的人群中有人驚呼,亂作一片。
混亂一共來自五處,驚慌情緒分別以五人為中心向周圍擴散。
那五人笑狀癲狂,衣衫蓬亂,一面追逐人群,一面向他們投擲著什么東西。
被砸中的民眾嗷嗷大叫,頭上的陽火縮小如豆,堪近熄滅。
戴黑斗笠的年輕人淺啄著碗中茶,一只手放到了青銅劍旁。
百姓哀嚎令人無法坐視不管,李時飛至其中一名肇事者的身側,一把擒住他的雙手,一團黏糊糊軟趴趴的東西從那人的手里掉至地上。
惡氣騰騰,臭不可聞。
李時往地上一看,竟然是黑黑黃黃的糞球。
真惡心。他啐了一聲,回頭瞧自己擒住的人。人不見了,他的手里有一只斷手。
李清河愕然吃驚,正想拋了手中物,突然覺得這人手的重量不對,仔細一端詳,人手中空,外表脆薄,是皮紙做的!
紙人?!他繼續去捉另外幾人,還沒使上力,那幾個扔糞的男男女女不是斷了頭,就是斷了手腳,走姿七倒八歪的,機械僵硬。
“他們都是紙人。”李時踢倒一個踩扁一個,對謝云道。
謝云定住了兩個紙人,視線在它們身上掃了一周,果然發現他們的身上粘著四根肉眼難以發現的絲線。
他暗道:蛛牽絲?
順著線扯了一下,絲線所指的方向正是餛飩鋪的那名年輕人。
藍色的靈光爬上絲線,絲線燒斷了。年輕人取了案上的青銅劍,行色匆匆地離開鋪子。
李時與謝云立馬棄了空心紙人,跟過去。
街上人群受驚,慌不擇路,后面的人踩著前面跌倒的人,哀鳴不止。
縣上衙役終于出動,前來平息騷亂。
年輕人快步走進一家客棧,李時謝云兩人當即追進去。客棧里有人沖出來,將他們撞了一下。兩人沒有在意,一直追著年輕人爬上客棧二樓。
就在客棧的走廊盡頭,他們看到年輕人視墻于無物,徑直走進墻中消失了身影。
“他發現了?”李時望著墻道。
謝云搖頭:“我們跟得太過明顯,他不發現才奇怪。”
李時無言以對:“你不早說!你跟這么明顯,我以為你自有計較。”
謝云走下樓,教育他:“不要迷信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