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休照常進入清源山中的云臺峰。
盤中酒菜佳肴一樣不少。
身影在山中忽閃,一轉(zhuǎn)眼他到達了山中洞窟。端著酒菜走進黑黝黝的洞窟,管休心中不快。
這些年,他每日他都重復(fù)這件事情。
“好好的云臺樓不住,偏要住在陰森森的山洞,果然怪物就是怪物。”
天然的溶洞是天然的涼室,鐘嶸骨石布滿溶洞各處。凹凸不平的洞貌,令人聯(lián)想到龐然大怪的巨型腸胃。
里面陰涼,酸水在洞中滴答作響。
風(fēng)聲呼呼穿出,管休不禁拉緊身上衣袍。秋老虎在這被剪去了爪牙,威力全無。
“嘶,此地真冷啊。”
走了頃刻,到達洞內(nèi)最干爽的位置,他看到地上有打掃過的痕跡。
灰塵,碎布,破碗等雜物已被人掃到了一邊,石床上的衣物被子也疊得整整齊齊,井然有序。
“難得他發(fā)過瘋后記得打掃。”管休把飯菜放到石桌上,走向窩在墻角的一個可憐身影。
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長滿疙瘩瘤子,如火燎過的皮膚赤紅丑陋。
那個人形的怪物弓著身體爬在角落,四肢發(fā)達,血管突出,毛發(fā)全無,身上衣衫破破爛爛,猶如野蠻人。
“可憐蟲。”管休走到那個怪物的邊上,喊了一聲:“喂,你在做什么?吃飯了。”
怪物背朝著他,臉孔朝著巖石,對他無禮的叫喊毫無反應(yīng)。
管休盯著他瞧了一會,覺得有些不對。
“喂,你怎么了?為什么不回答?”
“先生!喂,先生,你別嚇我。”管休有些慌張,他蹲下身子,靠近怪物,用白麈尾的手柄將他的身體翻了過來。
怪物丑陋似走尸的面孔猙獰發(fā)黑,眼白唇紫,獠牙從大張的嘴巴中漏出,沒有活物的溫度,已經(jīng)僵硬許久。
死了!?管休面如土色,坐到了地上。他慌亂的視線落到怪物所躺的地方,怪物撲著的那塊巖石上長著綠色的晶石。管休手腕發(fā)抖,他從未見過這種石頭。
為什么他要趴在石頭邊?難道···
管休撲到晶石邊,看到晶石上有一層薄薄的鵝黃,粘著唾液,巖洞上頭有水滴落,恰好落在晶石上。
看到那個鵝黃之物的樣子。管休心頭生疑,起身去檢查怪物的尸體。
尸體被他翻動,有什么東西從怪物的嘴里掉了出來,當(dāng)啷滾到地上。
管休低頭尋找,看到了一塊拳頭大的銀色石頭。
顏色似銀子,卻不是銀子。
重量比銀子重上許多。
管休拿著石頭,突然全身頹力,跪了下來。他驚異地發(fā)現(xiàn)全身靈力潰散,身體仿佛著了火,灼痛難當(dāng)。
大叫一聲,他丟了石頭。
這是什么東西?!他冷汗夾背,兩股戰(zhàn)戰(zhàn)。
少頃后,疼痛減弱,他冷靜了下來。在心中思慮良久,他又向石頭伸出了手。
火燒的痛感再一次席卷而來,管休倏地縮回手。
這個石頭,為何從啞巴先生的身體里掉出。太古怪了!
他思考許久,忍者痛取出乾坤袋,將石頭收了起來。視線又落到怪物身上,管休扶著墻壁咬牙爬起來。
得去通知仙長,啞巴先生的死訊。
管休念起縮地咒,將自己送到了天虞峰頂。
李相思正在與自己對弈,謝憶在一旁撫琴,浮玉峰的山腹處遽然竄出一道紅光直射天際。
兩人的手登時停住。
管休出現(xiàn)在峰頂,看到燈火中的兩人,稟報大事:“仙尊,仙君,啞吧先生仙逝了!”
兩人同時轉(zhuǎn)頭,直直地望著他。
“什么?他死了?!”
謝憶臉上閃過不可思議之色。
洞窟中,尸體已被管休放到了石床上。他給謝憶描述發(fā)現(xiàn)尸體時的情況。
當(dāng)他說到那塊生長在巖石上的綠色晶石時,謝憶忽地發(fā)怔,重復(fù)他的話:“你說那塊綠色的晶石上長著一層黃色的苔蘚?”
管休看著那塊巖石形容道:“是,薄薄一層,有些剝脫,上面還有粘液,好像是唾沫。”
“他在這住了多久?”謝憶查看完尸體抬起頭問。
“我來清源山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他常來這里。”
聞言,謝憶微微搖首,喟然長嘆,陰柔的五官蒙上了一層濃郁的痛心與惋惜之色。
“難怪他一直偷偷來此地。”他心中難過,唏噓道:“原來他是那樣痛苦。幾百年來一直偷偷舔舐鵝膏蕈。”
“鵝膏蕈,那是什么?”管休小心翼翼地瞅著他,生怕是自己出的錯導(dǎo)致啞巴先生仙逝。
“鵝膏蕈本是一種菌菇,那個綠色的晶石上長的苔蘚,色如鵝膏蕈,有劇毒。小啞巴舔舐多年,可見他心中郁結(jié)終究難抵過漫長歲月。”
“先生他是自盡的!?”管休吶吶震嘆:“可先生不是仙人之軀嗎?怎么會被鵝膏蕈侵害?”
“對有些人來說,漫漫歲月也是一種誅心的劇毒。”謝憶說著,痛苦地閉上薄唇。
雪白的手溫柔撫過小啞巴的眼睛,他俯身抱起尸體,心情沉重地走出了溶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