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淵三年

“誒，你聽說沒有，當今吏部侍郎是靠著關系平步青云的。”

“竟是如此！這吏部侍郎瞅著儀表堂堂，溫文爾雅的，這私底下……”

“呵，傳的有鼻子有眼的，那你說說這元大人靠的是哪位?。浚　?/p>

“那必然是淵王爺了，除了他誰還敢把原本小小的翰林學士一路提拔到朝廷正三品大員？”

“你不要命了？這話也敢說?！?/p>

“聽聽罷了，聽聽罷了?！?/p>

“來來來，喝酒，喝酒?！?/p>

馬車內的人淡淡收回目光：“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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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八年春，宮墻高聳，廊檐飛架，瓊林苑中絲竹雅樂之聲繞梁無絕，玉液金漿，珍饈美饌馥郁芳香；古怪松柏，寶砌池塘相映成趣，新科進士元平章照例與其他同科進士端坐其中，赴這天子恩賜的瓊林宴。

玉著金盞，錦衣繡袍，不僅僅是天家恩賞，更是權力的宣示，貴族的舞臺。

“陛下，微臣李菁有幸列名金榜，此乃祖宗庇佑，陛下恩賜。今借此良宵，臣恭祝吾皇，福壽齊天，千秋萬代！祈愿國泰民安，江山永固！”新科狀元郎李菁，頭戴烏紗帽，身著滾邊團云紋織錦袍，腳踩素色暗紋長靴，在御階之下深深俯首。

御階之上的帝王微微頷首，眼露笑意?！皭矍渲徘樘煜聼o雙，將來必是我朝棟梁之材。今日登科，實乃朝野同慶，朕心甚慰，望爾等今后勤勉治學，效忠朝廷，造福一方，方才能不負卿之才學，為我大靖開萬世太平！”言罷，新科進士紛紛舉杯，透明的酒液在陽光下泛起點點金光：

“愿我大靖萬世太平！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淵王到……”

“參見王爺……”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臣給陛下請安，陛下萬安?！?/p>

“快平身，皇兄也同朕一起看看，這新科進士中哪位將來堪當大用?。俊?/p>

剛剛赴宴的正是當今皇上同父異母的兄長，梁沂淵。蠻橫又傲嬌的性格偏生出了經天緯地的才略，任天底下哪一位君王都是十足忌憚的存在，偏偏這當今帝王身體羸弱命不久矣，恐屆時主少國疑，加之北方蠻夷虎視眈眈，內憂外患下只能仰仗這位皇兄鞏固國本，保一時家國安寧。

有眼色的新科進士已經開始紛紛向梁沂淵敬酒，畢竟是科舉上來的，吉祥話是一套接著一套，內向的進士也沒了法子，只得跟著一起敬酒。

梁沂淵看著下首一圈年輕人，哼了哼便也不說話，只端起酒杯走向了對面默默俯首的青年人。

盛著酒液的玉盞勾起青年的下巴，渾濁的酒湯在杯中晃了晃，施施然撒向青年的衣襟，抬頭的一瞬，元平章似乎被這撒到脖頸上的酒水燙到，渾身發出了不易察覺的輕顫。

“你是不會說話么？”

“……”

“臣……臣元平章見過淵王殿下……”

“端著?！绷阂蕼Y把剛剛挑起他下巴的酒盞推到他手里，走了。

元平章就這么楞楞的端著酒盞坐回了位子，其他人也不顧這邊的鬧劇，繼續推杯換盞，阿諛奉承。

不過一會兒梁沂淵回來了，路過元平章身邊也不看他，徑直拿過他手里端著的酒盞，又走了。

元平章看了看他錦衣包裹下灑脫的背影，默默退出席外，他要更衣，換下這被酒水打濕的里衣。

園外有備著的空屋，侍女帶到后就退了下去。

剛剛褪下外衫，屋門便被不容置疑的推開，嚇得元平章趕緊收回了繼續換里衣的手。

“見過王爺”雖說都是男人，但換衣服時被這么唐突的打斷了，元平章也有點惱。

“怎么，你見了本王都不用行禮參拜嗎？”

元平章矮了身子，跪下認認真真行了大禮，是在宴會開席時對皇帝都沒有行的大禮。

“王爺，臣正在更衣，您不覺得您這樣有些……”

“你在教我做事？”

“臣不敢……”

“呵！”

“不敢？我看元大人敢得很，一個家中有案底的人也敢偽造證件參加科舉，還有什么，是你不敢的，啊？”

巨大的恐懼蒙上心頭，元平章的眼睫顫了顫“王爺何出此言，臣家世清白，靠的是真才實學，想的是為民謀福祉，何來敢不敢之說……”

梁沂淵靜靜看著身下跪著的漂亮青年，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冰冷的地磚滲出徹骨的寒，上位者無聲的壓迫，好似一把把冰刃，刺向前途未卜、死生不明的他，元平章越來越難熬。

“王爺想怎么樣？”元平章抬頭望向他，好像捕捉到了梁沂淵的一絲笑意？

“什么都要別人教，你長腦子是干什么用的？”說罷他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次日，元平章登門拜訪淵王府，大門倒是暢通無阻，只是到了正廳愣是在門口站了兩個時辰才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