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的兩個月,先生每周日都會來這個花店買花,有的時候會跟我聊兩句,大到家在那里,小到累不累,有的時候他也忙的腳不沾地,只是隨便要了花看也不看一眼付了錢拿著就走。
先生問的每個問題我都好聲好氣的回答了他,他偶爾也會說著自己的情況。
我說我家在遠方的一個小鎮上,那曾經也是輝煌的繁華的,后來年輕人都往出走,家鄉再也留不住人了,后來我也走了,到這個大城市找發展。
他說他是這地方土生土長的人,從祖上就一直在這里落葉生根,非要說他們家的發家史就是先祖考了個功名利祿,然后一直也未曾離去。
我說我學歷一般,成績不好,笨的很,初中念完后就找了個職高繼續讀,最后輾轉到這地方。
他說他學習成績還不錯,上完家里給他規劃的學校就被送出去留學了,去的瑞士,一開始還很不適應,后來一個人也習慣了。
我說我家還算開放,只要我過得好就行,他們也不要去我有多大出息。
他說他不行,家里不少眼睛盯著他呢,雖然沒有人能把他拉下去,但也總覺得搖搖欲墜。
那時候就算不懂世家的概念,但也清楚他不是普通的公子哥。
我抬眼偷偷看他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直看著遠方沒有實處。
我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孤獨痛苦,卻無法理解代入,只愿他幸福。
我說我喜歡《我與地壇》
他說他喜歡的書有很多,最近在讀《在迦南的另一邊》
我說我喜歡聽《喜帖街》
他說他比較喜歡《天鵝》聽這首曲子,身心都放松了。
我們是同一個世界完全不同的兩種人,越了解越能懂得我們的漸行漸遠,懂得這段時間的珍重。
后來我們試著約飯,交換了聯系方式,說好下周日一起去附近的餐廳吃飯。
那天我盼了又盼,換了身貴點的白裙,不至于和他多不搭配,不算合腳的高跟鞋也是咬咬牙穿進去了。
那還是我找到第一份工作時攢了三個月的零用錢狠下心買的第一雙大牌鞋。
那時候不會看,后來才覺得磨腳,一直放著了。
蔣凌泉穿的沒什么講究,看我身上沒什么首飾還停在路邊讓助理去買的項鏈,我不認識的牌子,但是一定不便宜。
說是附近的餐廳,可實際上也開出挺遠的距離,去的一家高檔五星餐廳,看著藝術的中國特征菜色賣出高價。
那一頓飯就能花費我三五年的工資,我吃的膽戰心驚,一點也不自然,在這樣的環境生怕不合群。
先生很善于觀察別人的感受,貼心的安慰我的緊張,用公筷給我夾菜,這才讓我舒服了些許。
從飯店出來坐上車,我跟先生說“再也不來這樣的地方了,太高檔了,也好貴。”
先生只是溫柔的看著我笑,等我說完才揉揉我的頭發“要適應的啊,這才哪到哪。”
我瞪大了眼睛,小聲的問“這還不夠高檔啊。”
先生細細的跟我講“還有些館子……那地方比這有趣了,倘若你跟我回老宅去吃趟飯,怕是驚掉你的下巴了。”
他說著也笑著我,我可不敢想去先生家的老宅吃飯,只垂涎著先生說的那些館子。
先生說我饞,以后都領我去,我只笑嘻嘻的應下。
車子停在什剎海邊有一段路的距離,在我遲疑的目光里,先生已經先我一步下了車。
先生伸出手邀請我下車,我猶豫的將手搭在他手腕的衣服上。
我四處觀望“我們來這做什么?”
蔣凌泉的眼神很柔和,他一直都是這幅樣子,我總能在他身上找到靠譜的感覺。
他攤開手指了指不遠處沸沸揚揚的人海“不想去逛逛嗎?”
我的注意力卻在他禮貌的動作上,整個寬大的手掌攤開,胳膊隨著手動作,手掌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線,像電視劇里的王爺一樣。
隨著他的動作收回,我的視線再次回到他的臉龐“想。”
蔣凌泉微微一笑“請。”
我隨著先生的步伐往前走去,吵雜聲入耳,一雙寬大的手緊緊握住我冰冷的掌心。
我抬眸望去,先生眨了眨眼“人太多了,我怕走散了。”
我顫抖著猶豫的回握住,那是我跟先生的第一次牽手。
我后來曾說他是算好的,心機男,先生也只是笑著看我,沉默應下。
什剎海人山人海,我甚至覺得這個城的所有人都在這,先生好像沒想到這樣的情況,也有些狼狽。
我們從擁擠的人潮穿過,先生的衣服有些許皺了,精致的發型微微凌亂,搭理干凈的鞋子有了一兩個腳印,額頭上是密密的細汗。
而我也沒好那去,精心設計的發型散開了,不合腳的高跟鞋磨破了腳腕,疼的我面目猙獰。
我跟先生對視一眼,看到對方和對方眼里的自己,沒忍住的都笑了出來。
蔣凌泉將我的發型散開,碎發掖在耳后“走吧。”
我盯著交叉的雙手,有些飄忽。
先生領著我走到服裝店門口,拉著我推門進去,一位看著就很年輕的姑娘走了過來招待。
我被領到椅子上坐下等,蔣凌泉問了賣鞋子的地方在那里就一個人去了,沒一會就回來了。
腳下已經換了雙鞋子了,從皮鞋到運動鞋有種說不出的青澀體驗,他手里還拿了雙鞋拖,俯下身來,將鞋拖放在地上。
伸手往上一拽西裝褲子,雙腳一前一后的蹲了下來,他的腰板挺的直直的,似有千斤頂般不敢松懈。
細長的手指輕輕地脫下我踩著的高跟鞋,溫柔的給我穿上鞋拖,抬起眼睛看我,那雙桃花眼一副含情脈脈不得語的樣子。
我好像被迷惑一樣俯下身,先生察覺了我的動作,沒躲開,我一時停頓。
服務人員走過來,笑盈盈的“您感覺我們家這雙鞋怎樣?”
我一瞬間就直起身子“咳,好,挺好的!”
先生也不好再維持這樣的動作,起身坐在我旁邊,我連忙起來走了兩步,紅著臉跟服務人員說這雙鞋舒適。
蔣凌泉又拿了件外套搭在我身上,笑著刷卡結賬。
后來一直到回家我都有些茫然,那一刻我其實沒想其他的,就是覺得他好看,想湊近點看他。
跟先生一直在外面待到凌晨兩點,我早就困倦了,中途回來的路程有點遠,我在車上昏昏欲睡一路。
迷迷糊糊之間我能感覺到坐在我身邊的蔣凌泉一直沒有休息過,他把電腦的亮度調到最低了,指尖在電腦上不斷滑動。
在這帝都,哪怕是凌晨兩點也依舊燈火通明,恍恍惚惚。
剛來帝都這地方的時候,我曾拎著大包小裹的擠進八點的地鐵,還沒干服務員的時候曾因為生活也做過夜班。
說句真心的,不好干,雖然不如白天人多,但是生物鐘紊亂,也根本交不到朋友,那些錢也不夠在這偌大的城市生存。
這城市里,沒誰是容易的,像她這樣的人比比皆是,她命好,后來換了工作,一直走到現在。
我一直知道我跟先生的差距,但先生溫柔,我便總認不清自己的位置,在沉淪與遐想時讓我驚醒的,是先生的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