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這里就是你們的住處,西廂房女,東廂房男,在此期間除去必要生活所需,其余的需要你們自己解決,回到各自院子,收拾干凈,兩個時辰后來這里集合。”
“你們最好不要想著逃跑,除非你們想死。”
斷生最后這句話帶著濃濃的警告,冷硬又無情。
所有人都被嚇得一抖。
這個院落是典型的四合結構,從大門進來走過外院,再里面是內院,內院很寬敞,正院在進門的正前方,左右兩邊則是東西廂房。
院中種著幾棵長青樹,青石板鋪成的路面上殘留著水漬,沒有鋪石板的空處,皆鋪滿白色石子。
斷生說完,二十八人就往左右兩邊散開。
蘇晏每走一步都伴隨著一陣刺痛,她跟著別人的步子慢慢往右邊走,怕擋到別人,她放慢速度走在最后面。
斷生的目光跟隨那個一瘸一拐的身影,頭轉向右邊,他是真沒看出來這灰頭土臉的小兔崽子,竟是個姑娘?
是個狠角色。
應當是個好苗子,說不準能摸到首席的位置。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一切都還得等選拔之后。
廂房中間是一張大木桌,床鋪在廂房左右兩邊,都是可以睡下十人的大通鋪,每個床位末端放在可以置物的矮柜,床上已經放好枕頭被褥,還有一套白色衣物。
他們這二十八人里男女各一半,相對來說居住空間還是挺寬闊的。
有人一進屋就好奇打量起來,不過大多數人還是保持安靜,選好自己的床位開始整理。
不算蘇晏,這些女孩最小應該六歲左右,最大十歲左右,大家還不認識,來自各地,上至富貴小姐,下至窮賤乞丐。
看來驚鴻閣是無差別抓人,如今戰事頻發,南方有不少各處逃生難民涌入,人口龐大混雜,為他們抓孩子打下掩護。
蘇晏在木桌前躊躇片刻,最后選擇往人少那邊去。
人在面對未知和陌生環境,在不危害到生命的前提下,往往會通過抱團取暖來獲得一定的安全感。
可蘇晏跟她們不同。
蘇晏一瘸一拐走到左手邊的床邊,那四個女孩已經選好床位,正在鋪被子。
蘇晏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剛想伸手抓被子,看見自己滿手的血又生生頓住,她這一手上去,怕是整個床都要染上紅。
離蘇晏最近那個女孩看出她的窘迫,爬下床,穿好鞋走過來,“我幫你吧,你這一手傷的。”
她比蘇晏高出一個頭,穿著樸素,面容清秀,手腳很麻利,幾乎沒多久就幫蘇晏鋪好了床。
“謝謝。”
那女孩擺擺手,又回到自己的床上。
杵在原地好一陣,蘇晏轉身往外走,怎么的也該把手上的血污洗一洗,既然給她們準備了衣物,那自然也會準備澡堂這些。
蘇晏想出去問問。
手剛搭在門框上,一個黑影出現在她面前,她抬頭對上一雙璨若星河的眼睛,那人也正巧垂眼看她。
這個人穿著和斷生制式一樣的衣服,不過她沒戴面具,是一個極其美艷的女子。
蘇晏后退兩步,女子沖她笑笑,然后對著屋內說:“帶上新衣,跟我走。”
大家紛紛抱起床上的衣服往外走,無奈,蘇晏只能先轉身回去拿衣服。
幫她鋪床那個女孩卻先一步走過來扶住她的胳膊,“我幫你拿了,走吧。”
她又帶著蘇晏把身子轉回去,往外走。
蘇晏身子僵住片刻,感受到女孩帶著她往前走的力,才回過神跟上她。
蘇晏認為自己這一身,常人絕對不會輕易靠近她,雖然沒人出言嘲諷,但她還是從其他人眼中看出了明顯的嫌棄。
她從沒奢求過別人主動來幫她,她也沒想過找人幫忙,求人不如求己。
這世上不會有人突如其來對另一個人好,除非他有目的。
蘇晏深知這個道理,但她也知道女子的善意往往是沒有目的的。
可人總歸難以看透,蘇晏的心緒有些亂。
由女孩扶著,蘇晏要好走許多,她小聲說:“多謝,麻煩你了。”
兩人走在最末尾,跟著大部隊走出院子。
“沒事,互幫互助嘛,我叫扶云,你叫什么?”
“蘇晏。”
“你怎么渾身都是血?”扶云第一眼看見蘇晏的時候,就被嚇了一跳。
當時蘇晏躺在一個角落里,一動不動,一身血扶云當時還以為她死了。
因為害怕扶云躲進人群中,后面又瞧見蘇晏坐起來,才松一口氣。
她這輩子還沒親眼見過死人,著實嚇得不輕。
蘇晏抿抿嘴,好半天才回答:“咬人,被打了。”
當時斷生應是被咬疼了,一掌劈她背上。
她的下巴重重磕在一塊石頭上,石頭給她下巴戳出一個血窟窿。
扶云扶著蘇晏的手臂,她悄悄收了收手指,蘇晏手臂上的衣服塌下去一塊,她眼皮耷拉下來,蘇晏的手和她的手完全是兩個樣子。
她不知道蘇晏到底經歷過什么,她想那對蘇晏來說應該不是什么值得回想的事。
扶云的聲音變小了很多,顯得小心翼翼,“對不起啊,我是不是勾起你不好的回憶了?我以后不問了。”
蘇晏偏頭看她,雖不知她這莫名的愧疚從何而來,但總歸是因為自己,“沒事,沒什么不能說的。”
“那個斷生抓我的時候,我咬了他一口,他氣急敗壞給了我一掌。”
蘇晏說的平靜,扶云聽的震驚。
扶云一想到斷生就后怕,沒想到蘇晏還敢咬他。
她覺得蘇晏能活下來那是相當幸運。
不過她又想到什么,疑惑道:“為什么你是被抓來的?我就記得我在在巷子里,眼前一黑再睜眼就在這里了。”
蘇晏的眼珠動了動,她問:“你們都是這樣?”
扶云點點頭,“嗯,我問過好幾個人,她們都是一睜眼就在這里了。”
蘇晏仔細回想她被抓的經過,以及那個偽善的大叔。
他應該是去踩點的,在臨齊縣挑選他們想抓的孩子,趁晚上叫來同伙把人帶走。
不巧,蘇晏正好撞上他們抓人。
蘇晏沉默,沒再說話。
是偶然還是命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