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古聽后只是淡淡一笑，他搖著扇子，抬頭看風雨欲來的天，自言自語道：“有時候玩火，焚的可不一定是自己。”

這個天會不會變，結果還不一定呢。

蘇宴抬頭跟白衣男人的視線撞到一起，他沉著臉，手里的戒尺時刻準備著落到蘇宴身上。

她害怕地縮縮脖子，小聲道：“我不會。”說著她后退一小步，低下頭不敢再看白衣男人。

白衣男人的臉色更差了些，他皺著眉，蘇宴這副膽小怯懦的樣子讓人看著實在厭煩，手中戒尺高高揚起又重重落下，“不會就想辦法學，這不是讓你當木樁的地方！”

他一聲吼，一下把那些好奇扭頭過來觀望的人給嚇了回去。離他較近那幾人，身子跟著抖了抖，緊抿著嘴，大氣不敢喘。

肩膀上結結實實挨了一下，蘇宴半個身子都是麻的，短暫的麻意消散后就是一陣火辣辣的疼，“我知道了。”她聲音帶著哭腔，適時吸吸鼻子。

蘇宴低著頭，頭發遮住臉，白衣男人看不清她的臉，冷哼一聲，又給了她一下，“哭什么哭，沒用的東西。”他甩手離去，掀起一陣風吹開蘇宴臉前的頭發，露出一雙冷漠淡然的眼睛。

她現在的樣子在人群中或多或少都會引人注意，唯有讓自己變得平庸，才不會得到過多關注。這樣更適合隱藏自己，也能更方便去做某些事。

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在白衣男人再次看過來前，蘇宴操控著僵硬的四肢學著其他人的動作，跟著他們擺動身體。

她時常做錯，要么手不對，要么腳出錯。地盤也是極其不穩，整個人東倒西歪。

白衣男人的眼睛像是長她身上一樣，只要她一出錯，他就能立馬出現在她周圍。

一天下來，蘇宴都數不清自己到底挨了多少下，反正全身上下沒一處不疼，這么說也不對，還是有一處不疼的，頭不疼。

他還是挺有原則的，打人不打腦袋，估計是怕把人打傻，不好收場。

她抱著手臂往梨苑走，剛走出幾步，扶云小跑著追上來。

“蘇晏。”扶云跑的有些急，她抓住蘇宴的胳膊，喘著氣。

也不知道她一個姑娘哪來那么大的力氣，她那一抓，抓的蘇宴差點沒站穩，“怎么了？”

扶云深呼吸幾次，笑著對蘇宴說：“你不會的那些，我教你吧。”

扶云比蘇宴稍大幾歲，她的長相只能稱得上清秀，圓臉，大眼睛，鼻子略塌，嘴小下唇有點厚。笑起來時，一雙眼睛彎彎如月牙，臉蛋上有兩團紅暈，鼻尖微紅。

說實話，她的長相屬實很普通，放在人群中就很難再找到。

就是如此普通的人，她的笑容像冬日的太陽，溫暖，柔和。

蘇宴沒有拒絕她。

路上扶云將她這一個多月的見聞，統統告訴了蘇宴。

兩人在后山找到塊空地。

驚鴻閣對于他們的作息有著嚴格規定，留給兩人的時間并不多。

扶云在有限的時間里，盡可能把自己會的全教給蘇晏。

扶云在前面教，蘇晏跟在后面學。好在不算太難，扶云只教了兩遍，蘇晏就已經學了個大差不差。

不敢耽擱太久，教學結束后兩人又匆匆往回走。

分開前，扶云又拉著蘇晏道了一次歉，態度比白日里還要誠懇。

蘇晏本就是裝的，只是想利用她為自己打掩護，現在望著她那雙充滿真摯的眼睛，蘇晏心里反而多了一絲愧疚。

她拍拍扶云的手，聲音軟下去，像是在哄人，“扶云姐姐，我知道的，沒關系，你不用覺得愧疚，我不在意的。”

“你也不要再在意這件事了，好嗎？”

蘇晏歪著頭，笑容甜甜的，眨眨眼，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可愛些。

扶云一直覺得心里壓著塊石頭，一整天都很不自在，直到聽到蘇晏這么說，她心里才好受點。

“那你要是還有什么不會的，盡管來找我。”

蘇晏笑著點頭。

梨苑和西園是個兩個相反的方向，蘇晏沒把池禮的事告訴扶云，只給她說是驚鴻閣的人，見她傷太重，怕她死在西園，所以才把她單獨帶走安排去了其他院中。

目送扶云離去，蘇晏才轉身回梨苑。

回到梨苑，她又馬不停蹄去了池禮的書房。

自從池禮知道她不識字后，命她每天夜里去他的書房，親自教她認字。

不光要認字還要抄書，因為蘇晏的字太難看了。

池禮怕以后讓蘇晏出去辦個事，傳回來的書信他看不懂。

為了杜絕這種情況，他立志要讓蘇晏練出一手好字。

蘇晏一進書房，就看見池禮坐在案桌前看書，他今天倒是少見的穿了一身墨綠色衣裳，發帶也換成了同色系。

看起來溫和不少。

他旁邊放著蘇晏平常練字的小桌，上面堆著厚厚一層書，只需一眼蘇晏就覺得手痛。

她走到池禮面前，福了福身：“少主。”

池禮沒說話，眼都沒抬一下。

蘇晏已經習慣他動不動就不搭理人的脾氣，自覺走到自己的小桌前坐下，拿下最上面的一本書翻開，開始抄書。

在池禮的教導下，蘇晏現在已經能認識許多字，池禮讓她抄的書大多是一些通俗易懂的民間故事，沒有太多大道理，字多且好認。

抄完一篇，蘇晏拿給池禮看。

一堆歪七扭八的字，緩緩出現在池禮眼前，他的額角跳了一下，冷聲道：“重寫。”

他的一句話就把蘇晏半個時辰的努力擊得粉碎，關鍵是她還不能表現出不滿。

蘇晏拿回自己抄的字，又回到小桌前，把那張紙放到一邊，重新開始抄。

抄到一半，她轉頭看向池禮，試探性問：“少主，能不能給我換些書抄?”

池禮雖然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回答了她。

“換什么？這么簡單的你都抄不明白，換一些你就能抄明白?”

池禮的嘴還是一如既往的毒，好在蘇晏現在已經免疫，她笑了笑，小聲嘀咕：“萬一呢，說不準你換些書，我就能寫好字呢？”

屋子里就他們兩個人，蘇晏的聲音一點也不小，說她是小聲嘀咕，倒不如說她是故意說給池禮聽的。

他放下書，走到書架旁抽出一本書扔到蘇晏桌上，“來吧，給你換一本。”

半個時辰后。

池禮看著面前抄好的書，陷入沉思，他抬頭看蘇晏，對方正一臉笑意的看著他，像是在說“看吧，說了換書我就能抄好。”

蘇晏新抄的這幾份確實比之前抄要好得多，字跡工整錯字也少了不少。

他瞟一眼還在她桌上放著的《中庸》，他倒是沒想到蘇晏原是喜歡這些書，半是調侃：“怎么？你還想入士?”

池禮用紅色將蘇晏寫錯的字一一圈出，他細細一想又道：“你若真有幸入士，怕是第二天就會被皇帝斬了。”

蘇晏別開頭，撇撇嘴，池禮這嘴跟淬毒了似的，字從他嘴里蹦出來不管好話賴話，都難聽。

她弱弱反駁：“也許我能多活幾天呢？”

屋子里短暫安靜片刻。

“呵。”

池禮沒忍住輕笑一聲。

他的笑聲里夾雜著嘲諷，他偏頭問：“那你是想做忠臣還是奸臣？”

原以為他是要冷嘲熱諷，沒成想他居然問了這么個問題，蘇晏一愣，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