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為詫異向門外看去,只見一個十二三歲伶俐的小姑娘,但見她身穿一鵝黃色窄袖短襦,下裙為翠綠色紗裙,乳白色的披帛披搭在肩上旋繞于胸臂間,增加幾分靈動,煞是可愛。
掌柜笑面盈盈:正要差人送,你就來了,姑娘且喝杯茶歇歇吧。
小姑娘看我好生面生,滿眼的問號。掌柜忙熱情介紹:這便是以“婀娜妝”名震京城的東市李慕白。
小姑娘行過禮,忍不住上下打量我:我還以為你是老叟一枚,沒想到竟是如此年輕瀟灑。
我還不善于聽人夸獎,臉登時紅了。
小姑娘接過包好的琵琶同掌柜行禮:我這就把琵琶拿回去了,今晚邳國公附上宴請,特請我家娘子去呢,我有正事,咱們回頭再聊。
我挑選了一款笛子,由店家送貨上門,又去買了幾個柿子、一把香蕉和半簍橘子,單見市場也有各種西域水果及奇異的外來品種感慨雖長安米貴,卻物產(chǎn)豐富,真乃富人的天堂啊!
回家剛坐定,就聽到有人敲門。好生詫異,還不曾有人知道我的住處。
開門但見一個小廝模樣的人遞上一個燙金色精致小盒后恭敬退出上馬離開。
我一臉狐疑地打開來——是一副曲譜和一張粉色的便箋,打開來芬芳撲鼻:
慕君之風(fēng)采,愿與君識,同賞弦歌之妙,共品香茗之醇,盼漫談風(fēng)月以忘塵憂。
陳雅頌敬上
字體雋雅秀麗,見之忘俗。
我呆若木雞,突然又恍然大悟,一定是樂器行老板把我賣了,這便箋定是來源于那寶物琵琶的主人,料是平康坊內(nèi)一絕色女子。
我興奮了。從沒闖過青樓,我可不敢,我穿上鞋一溜煙去找李義府,我得帶上他給我壯膽才行。
義府兄……我一路小跑,“噔噔蹬”地上樓,房間里沒人,店家說李義府在陶然居有個文人聚會。
我又趕去陶然居,包廂內(nèi)一片高談闊論之聲,我推開房門驚住,李義府竟還想成為寒門文壇的意見領(lǐng)袖不成?
但見十來個年紀(jì)相仿的青年男子正在研論學(xué)問,我一把將李義府拉到一邊如此這般說了一通,李義府笑了:這是賢弟你的好事,可喜可賀,為兄是艷羨地很哪。
我一著急,捶了他一把:休要打趣,我心里緊張得很,快些陪我同去。
李義府告辭了其余幾人隨我大步流星往平康坊翠錦樓而去。
進(jìn)門由人接引經(jīng)內(nèi)道至大院內(nèi)一處幽靜精致的閣樓。只見樓上云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范金為柱礎(chǔ)。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塌上有一桌,上有一局殘棋,桌旁立著那寶物琵琶,這信帖上的陳雅頌自是它的主人無疑了。旁邊設(shè)有梳妝臺,臺上一面菱花銅鏡,鏡邊擺放著玉梳,靠窗處有一書桌,桌上擺著文房四寶和墨跡未干的經(jīng)書,旁邊還放著幾本古籍詩詞,角落里有鎏金的香爐正散發(fā)著裊裊香氣。
墻壁上掛著書法作品和簪花仕女圖,以為青樓不過是是金碧輝煌、雕梁畫棟,沒想到竟也頗具清新淡雅、別致有趣的文人之風(fēng)。來不及細(xì)細(xì)觀看聽得屏風(fēng)后環(huán)佩之聲由遠(yuǎn)及近,一股別樣的花香沁人心脾。
讓李公子久等了。聲音似有萬分婉轉(zhuǎn)溫柔。
來人遠(yuǎn)而望之,皎如明月,迫而察之,又灼如芙蕖。身姿豐盈合度,行動間胸前軟玉輕顫,腰間婉轉(zhuǎn)婀娜,身著一襲嫣紅錦緞長裙,裙擺繡著金線牡丹,華麗輝煌,將豐盈的體態(tài)裹出流暢的線條,腰間一條咖金色的腰帶勾勒出窈窕的纖腰,愈發(fā)襯得臀圓腿潤。眉似遠(yuǎn)山不描而黛,眸似秋水顧盼生輝,眼波流轉(zhuǎn)間脈脈含情、攝人心魄。
我呆在原處,無法騰挪,只覺得喉頭干渴、渾身上下一陣酥麻。眼見她徐徐行走而來,裙角輕拂,恰似彩云飄動,搖曳生姿,步步生蓮,我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見她朱唇輕啟、貝齒微露,自是紅潤欲滴百媚而生。
少俠與公子請喝茶。
我呆立原地、充耳不聞。
李義府狠踩了我一腳,方才覺出出了丑,立即坐下,只是喝的什么茶、什么滋味已是完全沒有感官意識了。
原來是陳雅頌想讓我為其今夜邳國公府晚宴出場化妝。
我洗干凈手就立刻開始大顯身手起來。她的吹氣香氛如蘭、她的體溫溫潤似水,她的嘴唇櫻桃初熟,我不得不竭盡全力去死命按捺住那顆悸動的心,去完成這世間最為誘惑的藝術(shù)品。
當(dāng)我化完全妝只覺得眼前人艷光四射,映襯得整個大廳堂壁生輝,我一陣眩暈,幾乎要摔倒,為避免出糗便立即告辭,拉著李義府一路小跑,逃也似地離開翠錦樓。
我的雙眼滾燙模糊,四肢發(fā)燙,渾身不舒服。我整個人趴在李義府身上:義府兄,快快背我回去,我好像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