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無心再等下去，騰空而起一腳踢碎即將上臺舞者手中的蘭陵王的面具，怒目而視，罵一聲“滾”，隨即跳至舞臺中央，沖角上高臺處的陳雅頌大和一聲：陳雅頌，快奏日光之華！這是陳雅頌向我拜帖里的曲譜，我沒有時間去思考了。
陳雅頌一愣，沒有一分猶豫，右手掃弦，果斷奏起《日光之華》，我拔出短劍在舞臺上翻飛跳躍，即興表演一曲劍舞，樂隊不明所以看節目已接上，場子馬上救起，共同起奏月之華。舞至高潮處我高聲唱：
烽火連天戰鼓鳴，
忠君保國莫敢停。
黃沙百戰再披甲，
赤血長流衛圣京。
敵寇洶洶何足懼，
金戈鐵馬顯豪情。
這原定的《《蘭陵王入陣曲》乃是此次夜宴的壓軸曲目，群舞和戰馬都是為壓軸節目準備的，想必是銀錢已付，此時大家心想來都來了，絕無宴后退錢一說，于是一時間絲竹齊奏，機械木馬按原計劃依舊轉動模仿嘶鳴的樣子，我一個飛躍，跨于戰馬之上，舉劍刺向長空：
拼將此身全大義，
丹心留取大唐興。
大唐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萬歲！
尉遲敬德于大堂正中再次起身，端起酒杯，聲若洪鐘：
大唐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萬歲！
所有人起立雙手舉杯過頂：
大唐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萬歲！
趁著山呼海嘯的聲音，我跳下馬背，正準備溜走，被一個白胖高大的人攔住去路：
李公子這是著急要去哪里？
他瞇眼笑：恐怕你今晚是走不了了。
我愕然，本來這一折騰滿身大汗，如今聽李安期這么一說，后背登時冷汗直流。
李安期伸出胳膊把我的肩頭一摟，跟你鬧著玩兒呢，自然是大將軍有請。
我聽見我的心“噗通”一聲重新落回肚子里。
穿過幾道回廊我心亂如麻已完全不記得，來到一處堂屋，見陳頌雅也在。臺下綁著一人，上衣剝去已被抽的血肉模糊，看身量依稀是手拿面具的蘭陵王演員。原來《蘭陵王入陣曲》并不是大將軍安排的曲目。我的冷汗又下來了。夜風漸涼，燈火飄忽不定，昏暗的燭光映照在尉遲大將軍的臉上也陰晴不定。
我的心情很糟糕，望向陳雅頌，她并未與我眼神交流神色平靜，一言不發。
我并不覺得我做錯了什么，君子坦蕩蕩，是我為今日的夜宴解圍，我有什么好怕的呢？
尉遲敬德不說話，我站在廊下也不做聲。突然，他站起來哈哈大笑，走下臺階拉住我的手：多謝今日替我解圍，如何稱呼？
他便是長安“俠商”李慕白了。
看你們在座位上相談甚歡，是舊相識？尉遲轉向李安期。
我直接回答：我與李大人一見如故。
哎呀，你在大將軍府叫我李大人，豈非折煞我也？李安期哈哈大笑：是李義府向我舉薦你。
這我信，我同李義府一起認識陳雅頌，李義府認識了李安期也不奇怪，我默認了。
尉遲哈哈大笑，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來人啊，掌燈！把我的少虡寶劍拿來。
一名侍官將寶劍雙手奉于尉遲敬德，他捋捋胡須笑意盈盈，喜愛之情溢于言表：
李公子看我這把寶劍如何？邊說邊遞于我細細賞玩。
我接過這把劍，劍長約半米，寬4指，重不到兩斤，鋒刃尖銳，劍脊在兩從間微凹，劍從寬斜，劍格厚且呈倒凹字形，劍莖為圓形且無箍，劍首為圓形。劍格處飾有錯金嵌綠松石獸面紋，劍首飾有錯金云紋。劍身兩面劍脊上有錯金銘文20字，每面10字，內容為“吉日壬午，乍為元用，玄镠鋪呂。朕余名之，胃之少虡”，大意為壬午這天吉日，做了這把好用的劍，做劍的原料是錫與銅，我給這把劍起了個名字，稱為“少虡”。這莫不是李白在《俠客行》中“干將今安在，少虡獨煌煌”的名劍少虡？
我的天??！
請陳雅頌姑娘伴奏一曲，李公子試試寶劍如何？
陳雅頌抱起琵琶，右手掃弦，奏起《日光之華》我便隨音樂舞起來。余光掃到李安期，他永遠都是笑瞇瞇的樣子。
真是虎虎生威啊！尉遲敬德拍手：此劍贈予你了！
我抱拳半跪：謝大將軍！
尉遲哈哈大笑：李安期把你的朋友領回去吧，下半夜我要與陳姑娘切磋琴藝了。
轉向陳雅頌：你我心意相通，我予歌相和，你意下如何？
妾身榮幸之至，高山流水，知音難覓，心有靈犀一點通，妾身對大將軍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大將軍德厚流光，妾身仰之彌高。聲音甜美嬌俏、音調輕柔婉轉，仿佛羽毛清掃過耳，聽之酥麻。
陳雅頌看也沒看我，說罷跪拜尉遲敬德，胸前自是蜜桃霜雪，春光乍現，面若桃花微喘，指如羊脂惠蘭。
極品女人的魅力精準釋放，就如同俠客的箭百里穿楊去正中靶心，都已是修煉如爐火純青，出手即是本能，彈無虛發，一擊即中。
我搖搖頭，我不是她的靶子罷了。想到她即將和那老頭云雨巫山，心中又似刀割一般隱隱作痛。
我抬頭去望李安期，卻見他正看我若有所思，忙又收回目光。
騎上馬也完全沒了來時的意氣風發，稀里糊涂回去，胡亂地睡下，夜里下起雨來，打在屋后的竹林上，沙啦啦地響，我無心賞玩古劍，翻來覆去天快亮時才睡著。我太累了，這一夜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是誰要害尉遲？
李安期又如何與我同桌？
那渾身是血的人招出幕后指使了嗎？
陳雅頌又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女人？
那尉遲老頭果然是久經沙場之人，發生這么多事居然還有興致舞槍弄風月、吟詩事犬馬，此時的我并不知道這才不過是暗潮洶涌的長安城中一場小小的熱身，在后面的游戲中長安才會逐漸露出血雨腥風，波濤暗流的權力游戲本質。簡單如一頁浮萍的我仿佛一個盲人，即將闖入一個完全陌生的暗夜叢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