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別打了，別打了，我知道錯了。”
章小草雙手環抱著自己瘦小的身軀，在滿是塵土的地面上蜷縮著身體。嘴里還在不停喊著，“別打了，求求爹，不要再打我了。”
章小草的身體已經被麻鞭抽得紅腫滲血，聲聲哀求卻換不回一絲父愛。
只因章小草不慎將一個窩窩頭沒拿穩滾落在了地上，粘上了灰塵。
章父舉起用來趕驢的麻鞭，再一次狠狠抽下去。
“呸！賠錢的玩意兒！你那條破命都換不了幾個糧食！罰你今天不許吃飯！還不快滾起來回家！”
章小草聽完，感激地點點頭。
雖然挨了打，但父親的怒火總算平息了。
章小草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主動撿起地上的一根長扁擔，屈膝下蹲，扁擔放到肩膀上后，猛地發力，將扁擔兩頭的菜籃給挑了起來。
章父牽著驢走在后面，章小草則扛著扁擔走在前面。
臟了的窩窩頭還揣在章小草的懷里。
他已經整個上午都沒吃東西了。
一大早跟著父親挑著獵物和野菜，徒步十幾里地來到集市上叫賣。
叫賣了一上午，總算將野菜和獵物給賣了出去。
這時就要趕回家了。但是他卻不慎將中午的飯食——一個窩窩頭給失手弄丟在了地上。
正巧，給一邊正在面湯店喝面湯的父親看到了。
父親怒不可遏！
章小草想起這些就無奈地搖搖頭。
今天他怎么就這么不小心，貴會把窩窩頭沒拿住，給掉在地上了呢？
今天真是太倒霉了。
出城門時，來了一行官家打扮的人，騎著高大的馬車，乘坐華麗的轎攆，浩浩蕩蕩從城外進來。
章小草只看了一眼，便垂下頭，腳步不停，照看著自己的扁擔別被人碰到，往城門外走。
但馬車上的人互相的交談他卻聽到了。
“尚書大人，我這次推薦的，是位教書育人三十余載的老書匠，定能讓公子心悅誠服地學習，這次鄉試公子定能拿到名次！”
說話之人言之鑿鑿，討好地笑著說。
尚書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希望如此吧。你另外再給我找幾個伴讀書童，讓他們監督著秦無憂這小子！”
說話之人連忙應答：“是是是。”
原來是為了兒子念書的事情啊？這世上竟然還有不愿意讀書的人嗎？
章小草的頭頂上仿佛出現了幾個大大的問號，全是他想不明白的問題。
他可是想念書也沒得念呢。
見他走得慢了，章父氣憤地從后頭給他來了一腳。
章小草本就雙腿發顫，這一腳直接踢在了他的背脊處，他忍不住整個身子往前跌倒，面門朝下。
然后沒了聲息。
這狠厲的一腳，章小草呆在地上任由章父怎么踹打都沒反應的一幕，惹來不少人圍觀。
連已經走過的尚書大人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面露鄙夷的神色。
“這是哪戶人家，怎么對一個孩子下這么重的手？”
侍從也皺了皺眉頭，附和道：“是啊，一看就不是親生的！”
章父此刻也有些慌了。
圍觀群眾越來越多，他忍不住跳腳，質問躺在地上，整張臉朝下的章小草：“你別裝了！快給我起來！是不是想偷懶不干活啦！告訴你，你想得美！”
說著，便又用腳尖踢了踢兒子的肚子。
那肚子還有彈性，但只是身子晃了晃，地上的人卻沒有反應。
“真暈過去啦？不會這么不經踢吧？”
章父皺著眉頭想了想，又見周圍的人對他指指點點，忍不住怒斥道：“看什么看，我教訓兒子，不打不成器，我是他老子！他犯錯了我才教育他！”
見自己被人指責，而章小草還不爬起來，章父這才不得不嫌棄地拎著兒子的后脖頸，將他薅起來。
只見章小草的頭磕破了，流了許多血出來。
鼻子也磕破了，眼睛緊閉著。
章父掂量著兒子，有點詫異于章小草今年已經十一歲了，重量卻像娃娃一樣輕。
章父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手指微微顫抖地放在兒子鼻孔出氣的地方。
一秒兩秒三秒……
好像沒有呼吸了。
章父手一抖，章小草隨即就落到地上，軟軟地趴下去。
章草就在這時穿越過來。
從地上一瘸一拐地爬起來，身上仿佛經歷了一場自行車的碾壓，四肢酸痛。
定睛一瞧，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臉上還在汨汨流血，真是邋遢極了。
而自己的手變得又干癟又小，個子也變矮了。
他可是個有一米八高個兒的二十四歲成年男子啊喂！
環顧了下四周，入目皆是：古舊的城門，一行人高馬大的隊伍，圍觀的群眾，還有個離他一米的男人正瞪圓了眼睛盯著他。
這具身體過往十一年的記憶猛地涌入章草的腦袋。
對面前這個男人，也有了全面的認識。
真是畜生不如的東西啊。
章父見到兒子活了，這才深深松了一口氣。隨即又破口大罵起來：
“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是裝的！學雞賊了！敢在你老子面前演戲了？”
章草不知道說什么好，看到章大貴松完一口氣又緊接著嬉笑著說要懲罰他的那張臉，章草覺得非常倒胃口。
就在章大貴伸手過來，想要揪住他的衣領，教訓他的時候，章草側身一躲，躲了過去。
讓章大貴差點栽倒。
章大貴怒不可遏，伸手就要再抓。
章草瞧著他因為憤怒而變得踉踉蹌蹌的雙腿，這次又是故技重施，側身一躲，還連帶著順便伸出一只腳擋在了前方。
章大貴撲了個空，腳好像踢到了一塊石頭，忍不住整個龐大的成年男人的身體迎面倒在地上。
這一摔，摔得他仿佛五臟六腑都被震碎了，發麻了，久久站不起來。
章大貴還不知道是有人絆了他一腳，還以為是路上鑲嵌的某塊石頭。
恨恨地趴在地上直哼哼：“疼啊疼啊，哪里來的石頭哇，哪個不長眼的干的，可別讓我逮到。”
趁著章大貴一時趴在地上起不來，章草在一圈圍觀群眾里找了個細縫，溜了出去。
這一幕正巧讓尚書看到。
尚書被孩子的可愛惹得微微笑。
侍從問：“大人，何事惹人發笑？”
尚書拉著馬繩，邊走邊笑著說：“許久不見這么機靈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