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仙府里沒有花草擺件,只有土生土長的植物,能養成今日這般有意境,全靠小仙使們勤勤懇懇伺候修剪。為什么要違背自然意愿不能放任它們自由生長呢?這分明是一個恣意自在的世界。小仙使們也就聽從了上神交代,任其生長了。
直到院子里的長藤樹枝干從窗戶伸進了寢殿里導致合不嚴窗讓她夜里吹了十日涼風,自那以后,院子里的一草一木被修剪到就算是被風吹倒也不會越界一毫。
府里上下井井有條,也多虧了習羽。
“習羽,你可回來了?”
長樂起身一喚,屋外就召喚出了一個清朗俊俏的小男仙,一身銀白不茍言笑,拘禮應道:“在?!?/p>
放眼望去,這長樂仙府里就沒有丑的。一個賽一個的好看,也正因要求嚴苛,所以相較于其他仙府,這長樂仙府里的人并不多。習羽算是最為拔尖的那一個,一個男人,生得要比女子面容還要精致許多。
她的身法近乎鬼魅,只是眨眼間的工夫就從床前到了屋外,房門一開一合無甚聲響,站定,懸著的身子落到了地上。
“什么時候回來的?交代的事情可都辦妥了?”
“都辦妥了,辦妥之后我就立刻回來了?!?/p>
習羽一向是寡言少語的,今日講話卻是格外熱忱,讓人聽了欣喜。
“可是有什么事情掛心惦記?可有需要我幫忙的?”
習羽輕輕搖了搖頭,“沒有?!?/p>
“若是用我,不必客氣,我樂意助你。”
習羽退后一步拱手行禮,堅定道,“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p>
長樂二話不說便允了。只是看他離去的身影疲憊落寞,追問道:“凡間的差事可是辛苦?還是不得已用了法術傷著了自己?若是如此……”
“都不是,”習羽打斷她的話。“不勞上神擔心了,我很好?!?/p>
長樂似懂非懂??墒羌热凰@樣說了,就權當作是沒有意外發生吧。
長樂不常夸人,近年來所有的褒獎都用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若不是她品階較高,就連元渡都讀不透她的心,她還真會懷疑這小仙有什么特殊技,怎能做到如此符合她的心意?
生在仙界之人去給一個凡人飛升上來的神仙當嘍啰,在仙界之中,他是為人所不齒的??蓜e人如何講他他都無所謂,他只知道,她是這天上唯一一個只用七百年就從毫無根基的下仙修煉到上神的。這速度哪怕是天生天長之人也望塵莫及。
越媽媽帶著越懷玉在城里找了不少的大夫看,個個都束手無策,找不到病因,她這記憶究竟是因何而喪失的?一開始,還以為只是傷了腦袋造成的短暫喪失記憶,誰知眼瞅著大半年就要過去了,依舊沒有好轉的跡象,倒是一家人相處的感情越來越好了。
越家雖然不富裕,但家里突然多了個女娃娃,越媽媽很是欣喜,一旦空閑下來,她就變著花的給越懷玉做新衣裳,把她打扮得像個皇宮里的公主一樣。沒有好看的配飾作襯,只是素的就足夠好看了。
自從那日遇見神算子之后,越懷玉心中一直有個疑問,這疑問只有再遇見神算子才能得到解答??勺詮哪谴我幻嬷壓?,苦尋多日再未見過神算子,讓人懷疑他或許真的是神仙下凡為她指點迷津。
鄰里鄉親都知道她越家平白多了個小女兒,生得那叫一個標致,樣貌身材都沒得說,性格也不差,是個人見人夸的。
要不就讓越佳年娶了她,留她當兒媳婦最好了,既報了救命之恩又還了救養之情,真正成為一家人再好不過了。有人出起了餿主意。
嘴上說是為他們家著想獻策,實際上是變著法的打聽康家對這白撿來的姑娘的打算。近水樓臺先得月,都是鄰里鄉親的,也不能明搶不是,先來后到他們還是懂的。而且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那么久,其中發生了什么事情誰說得清楚?
但倘若越家沒有把她留下當兒媳婦的意思,那不就意味著其他小伙子就有機會了?
在越家住的第二個月,街坊四鄰終于開始按捺不住了,給自己家兒子介紹相親的,給親戚家孩子介紹相親的……越家從未如此熱鬧過。
好話說多了便不管用了,來求親的人越來越過分,直到一家子來把家門敲爛了,越懷玉氣不打一處來把帶頭的婆子拎著脖領從院子里扔了出去,還硬要他們賠了新門錢,這場斷斷續續持續了兩個月的鬧劇才算完。
自那日起,越懷玉的名聲急轉直下,都說是因為見了她了解到她性格不好才悔親不肯再求娶她。甚至有傳言說,她就是因為性情太過暴躁才被上一個夫家掃地出門,才落得了如今這般境地。
如此一來,越家終于是恢復到了往日的平靜,一家三口樂得自在。也就風平浪靜了幾日,幾日過后,連好脾氣的越佳年都開始犯渾了。
“佳年,你怎么搞的?和人打架了?”
越媽媽二十年來還從未見過自己兒子如此失態。身上的衣服除了木屑,就是在地上撒潑打滾之后才會有的痕跡。最外層的衣衫被扯開,腿上和背后都有腳印,臉上一只眼是腫的,嘴角也掛了彩。
一只眼睜又睜不開,鼻青臉腫的,笑得很是無奈。“沒事的娘,我就是在回來的路上聽見有人胡說八道,一時氣不過才伸了手。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以后絕不沖動了。對了娘,你可別和懷玉說我這是怎么弄的,就說我是不小心摔成這樣的,別讓她多想了?!?/p>
越佳年細致地交代著,卻忘了隔墻有耳。他們講話的聲音再仔細,也架不住有心之人的刻意求聽。
懷玉本想著這話是母子間的私密,卻沒想到聽到了自己。
再看出去,越佳年的身上真是觸目驚心。
人都是有感情的,更何況是救命之情。她已經習慣了與他們在一起,日子久了,連她都差點忘記了自己原本并不屬于這里。
若自己的存在是給他們帶來傷害,打擾了他們正常的生活,那么從一開始,她就不該留在這里。
去哪兒?這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