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她一直心神不定,會不會,她真的就是那個叫湘菱的?
她下意識地否認,時間一長,連自己都差點忘記了,她失憶過。
寧安翊來自陽城,是陽城當地商賈的大女兒。寧安翊認識她,那么她也就是陽城之人了?寧安翊見了她如此熱情,想必她們當初也是十分的要好。或許,可以找她打聽打聽之前的事情。
匆匆一面太唐突了,她來不及反應。
“怎么了?是不是見到了老鼠?”
瞧她心有余悸的樣子,越佳年猜想她大概是看到了害怕的東西。一只小老鼠都怕得不行,有時她的膽子也蠻小的,所以需要格外的愛護。小的怕,死的也怕,這種東西又到處都是,總是讓他防不勝防。
他也因此掌握了一段嫻熟的技能。
“不怕不怕,摸摸頭,嚇一會兒,嚇不著,這就好了。”他拍拍沾滿灰塵的手張開在她頭上轉了兩圈,手掌拿開的那一刻,咒語也就靈驗了。
寧安翊跟著越懷玉來到了后院,走到門口,看到了剛剛那一幕。
寧安翊問自己的陪嫁,“小雨,難道真的是我認錯人了嗎?”
小雨糾結地想了想,搖頭道,“她和湘菱姑娘簡直長得一模一樣,不怪小姐認錯。”
自王家叔叔、叔母相繼去世之后,王湘菱的日子并不好過。本想著她自己痛苦寂寞,她身為朋友會常去陪伴她的。只是忽有一日,她家里住進了不知從哪里來的伯伯、伯母,讓她苦不堪言。
她說,伯伯伯母住進了父母的房間,把父母的舊物扔進了雜物間,倒是把母親值錢的首飾留下了。
她說,自己如今住在東北角房間里很安靜。
她說,伯伯伯母身無分文,吃穿用度都是她父母的遺物。
寧安翊眼睜睜看著自己昔日好友從一個知書達理的名門貴女逐漸被折磨成了多愁憂思的落魄孤女,心中的痛難以言說。她給王湘菱出了個主意,既然對方不知廉恥,她也無需顧念父親的手足之情了。
派人去到了王懷之前待過的地方才知道,原來他真的是做生意的,只不過信譽不高、腦子不好,做生意失敗后欠下不少錢,從此便跑路了。
王湘菱忌憚的也是如此,她萬萬不能和王懷掛上關系,若是被債主知道,她家的財產怕是保不住。
唯今之計,只有內部瓦解。
兩年里,她找人搜集到了不少王懷和婦女有染的證據,姓名時刻地址,整理成冊,她們在世的丈夫一人一拳都足以將他打得半死不活。王懷在青樓里都是掛上名號的。
在她看來驚天的大事,她終究還是閱歷不足。原來這種事,她那個大伯母全都知道。他們一致認為現在的生活很好,不必多事,兩人舉案齊眉,拳腳過后又是一段和和氣氣。
他們仿佛真的是無堅不摧。
在王湘菱消失前一個月,她出門時偶然發現,大伯母帶著小兒子和另一個男人私會,那個男人她從未見過,只是他們舉止親昵,那個男人又對小兒子格外疼惜,以她對大伯母的印象,她幾乎斷定了他們之間是什么關系。那個男人租住在一間小房子里,大伯母之后又單獨去過幾次。
只是苦于當時親眼所見卻沒有證據。
王湘菱找人追查,弄清了那個男人的身份和來歷,原來,他是她之前丈夫的鄰居。
和寧安翊分享之后,兩人都覺得王懷這對夫妻還真是有意思。一坨淤泥遇到了一灘爛泥,兩人真是再般配不過的天生一對。
就在王湘菱有把握可以把大伯一家趕走還自己個清凈的時候,突然有一天,她不見了。
再次見面,沒想到王湘菱竟不認她了。若是有難言之隱,她可以不急著與她相聚。但很明顯事情另有隱情,她不能不查個究竟。
“我剛剛遇到了陶府那個新娘子,果真好漂亮,不過,她叫我湘菱。”
越懷玉似有意似無意地提起了自己的經歷,想借著他的腦子幫自己分析分析。不直說,是不想彼此對這件事抱有太大的期待。只當平常講話。
“湘菱?是不是認錯人了。”
原來大家的第一反應都是這樣的,越懷玉不免感到失落。
“或許,找機會拜訪她打聽打聽關于湘菱的事吧。能把你認錯說明你真的和那人很像,就算湘菱不是你,是你兄弟姐妹也說不定。畢竟,這世上長著這么好看一張臉的人不會太多的。”
“你是在夸我好看嗎?謝謝夸獎。”
和他講話就是這樣,原本糟糕的心情會變得很好。
要找個什么由頭去接近寧安翊呢?總不能明說是她失憶了,要給自己找家吧,人家憑什么幫她呢?
要不索性就假裝是湘菱算了,看能不能套出話來……
沒想到那人比她還急。第二日,有人來后院請她過去,到老地方,寧安翊正在涼亭里等著她。石桌上擺了兩盤糕點和兩碟小菜,帶了她的碗筷。
坐下后,寧安翊打發走身邊人,又親手替她添了酒。不知是她原本的性子就是這樣,還是把她當成了自己的那個朋友,態度十分謙和。
“姑娘和我一位舊識長得很像,昨日得罪了。好久不見她,怪想她的。”
寧安翊自顧自地說話,又自顧自地飲酒。
“這世上會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我才不信。”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怪我沒有保護好她。”
“你要真的是她就好了。”
越懷玉伸手攔下了她倒酒的手,滿眼皆是同情。她一個嫁到千里之外的姑娘想家鄉的朋友,那人當真是對她十分重要。
寧安翊就知道王湘菱不會放任她喝酒,她一定會攔下她的。正高興終于讓她露出了本來的面目,一抬眼,她的眼神不對。那雙眼睛里飽含著許多情緒,唯獨沒有怪她賭氣的嫌棄。
“一年前,她消失了,憑空消失,沒有留下一字半句,連我都沒知會一聲,這不可能!”
寧安翊緊盯著她的眼睛,問道,“你說,她這是為什么?”
“她是個女子嗎?”
寧安翊對這個問題無奈地笑道,“是。”
“她,年歲多大?”
“與我同歲,年十八,四月生人。”
“她可有兄弟姐妹?”
“沒有。她父母就她一個親生女兒。”
“她全名叫什么?父母現在住在哪里?可有詳細地址?”
寧安翊低下頭,強忍住眼淚,收起情緒低聲道,“對不起,是我認錯人了。”
萬分之一的機率,可偏偏就是發生了。她終于確定了她不是王湘菱。王湘菱不會拿父母當作試探的擋箭牌。
寧安翊無力地站起身,指了指桌子上的酒菜,囑咐道,“嘗一嘗吧,這些都是陽城特色,我親手做的,希望你喜歡。”
“別走,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認錯人了,回答不上你的問題。”
“你的朋友,是在去年秋末失蹤的嗎?”
聞聲,寧安翊站住了腳。
“她穿著一件碧藍色的衣裳,是雛菊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