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的氣氛凝重而壓抑,四周的燈光似乎比平常昏暗了些,仿佛每一寸空氣都在隱忍著某種未被揭開的秘密。張士睿站在白板前,手中拿著一支紅色的標記筆,沉默地指向中間的林一仁的照片。這張照片上的男人很英俊,穿著筆挺的西裝,臉上掛著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負笑容。他的眼睛看似溫和,然而那隱藏在眼角的微小皺紋,卻令人不禁感到某種暗流涌動。
“第一嫌疑人,永遠是報案人。”張士睿的話語像一顆石子,毫不客氣地打破了會議室的沉寂。他輕描淡寫地揮了一下手中的筆,指向照片旁邊的麥林,低聲說道,“林一仁的妻子,麥林,已向警方報案,但我們知道,通常來說,報案人往往也有最深的動機。”
白板上已經釘上了數張照片、紙條和關系圖。每一張照片、每一個名字,都在無聲地訴說著某個未解之謎。調查的重點逐漸聚焦在林一仁的社會關系,尤其是他與妻子、女兒之間。
張士睿轉向坐在會議室最后一排右數第一把椅子,一末的身影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沉靜。她一直是這個位置的常客——會議的見證者和無聲的推動者。
“李麗。”張士睿的聲音低沉而冷靜,他轉過身,靜靜地注視著那塊被色彩斑斕的資料覆蓋的白板。
“昨晚的現場勘查顯示,林一仁的死亡地點是浴缸,水中有大量血跡,林一仁的傷口主要集中在喉部,切割極為精準,似乎并非意外。尸體在水中浸泡了一段時間,死因需進一步確定。”被點名的女警站起來清晰的匯報著。
張士睿凝視著她,眼中閃過一絲犀利的光芒。“如果尸檢報告最終確認死因是窒息,那么水淹后發生的窒息就可以合理解釋大量服藥昏迷后的林一仁身體不受控滑入浴缸底部,導致溺水死亡。至于失血過多,若是自殺,那么理論上林一仁自己隔開喉嚨的可能也不是沒有。”
此時,一末終于開口,她的聲音低沉而冷靜,像是從復雜的線索中拋出的一塊冰冷的石子:“如果死因確實是失血過多,我們就必須考慮另一種可能性,那就是他殺。”
“哦?”張士睿的眼神閃爍,“你是指現場林童手里拿著手術刀么?可是死者喉部的切口很精準,不像是一個孩子能做到的。”
一末看向白板上林童的照片,若有所思。“一個已經吞藥自殺的人,寫好了遺書,為什么又要在自己的喉嚨上再割一刀?這很不合理。”
“問題是,林童是否有能力去親手結束父親的生命?如果是,她的動機又是什么?”張士睿的目光變得深邃,他走到白板前,開始用筆指著那些交織的線索。
一位女警站了起來,手中捏著幾張筆錄紙,“張隊,麥林的筆錄中堅稱林一仁因為賭博酗酒而吞藥自殺”她頓了頓,“在我們進一步搜查時,發現麥林的身上有多種傷痕,有刀傷,撞擊傷,甚至燙傷,另外在林一仁的工具間發現了對應這些傷勢的工具,我們調取了他們家客廳的監控,發現一些視頻。我們確信麥林一直遭受林一仁的長期家暴,這顯然與麥林描述的‘正常’家庭關系不符。”
會議室里的氣氛愈加凝重。每個人的目光都無意識地聚焦在那張麥林的照片上,似乎她的每一個細節都成了新的線索,等待被揭開。
張士睿低頭深思,然后他輕輕抬頭,轉向白板上的另一張照片,林一仁的女兒,林童。
照片中的女孩,眼睛里透出一股深沉的冷漠,仿佛她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卻又似乎隱含著某種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痛苦。
“林童呢?”張士睿平靜地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迫切的期待,仿佛在等待一個突破性的答案。
“她什么也說不出來。”女警低聲回答,表情顯得有些無奈,“無論我們如何詢問,林童始終一個字也不說,她似乎完全不愿意提及她父親和母親之間的事。甚至連關于林一仁的暴力行為,她也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但是,林一仁家暴麥林的監控中,林童也在場,也就是說她目睹了母親被父親施暴的全過程,并且不止一次。”
“不說話的女孩,往往隱藏著最大的秘密。”張士睿輕聲道,語氣中帶著些許冷意。他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位警員,似乎在追問某個更深的含義。
“林童的沉默沒什么秘密。”一末的聲音突然插入,清晰地打破了那片沉寂,她站起來,走到張士睿的旁邊。她的目光沉靜而深邃。“她三年前被確診為躁郁癥,雙相情感障礙。根據我的治療記錄,她曾多次表現出逃避現實的傾向,尤其是在面對暴力場景時。”她停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有些沉痛,“但在治療過程中,哪怕是催眠治療,她也從未提到過父親的暴力行為。她的病情很復雜,或許她已經啟動無視一切讓她痛苦的場景,甚至通過潛意識修改記憶將其遺忘。”
張士睿眉頭微皺,目光閃爍,“你認為她已經學會了控制自己的記憶?”
“一定程度上,是的。”一末緩緩點頭,“林童的內心世界極為封閉,她極力避免面對任何可能引發情感波動的事情。她的病情不單純是生理上的問題,更是她和家庭、父母之間那種深深糾結的關系所致。”
一末輕輕嘆了口氣,補充道:“麥林與林一仁的關系,表面上看似平靜,但背后卻隱藏著無盡的暗流。麥林的沉默和林童的冷漠,都讓我們不得不考慮,這個家庭里隱藏著的秘密和痛苦可能遠超我們的想象。”
“如果是林童,她是否能忍受自己一直生活在暴力和壓迫中?如果她能做出這樣的選擇,那她的復仇之心是不是在父親的死亡中得到了某種解脫?她有沒有能力去操控這場局面,甚至在不自覺中成為一名兇手?”張士睿問道。
會議室中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每個人都能感受到案件中的復雜與模糊。張士睿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目前我們能做的,就是等尸檢報告的結果。如果確認是自殺,那么藥物中毒或者水淹后的窒息就可以作為致死原因。如果證據顯示是失血過多,那我們就需要進一步驗證林一仁是如何隔開喉嚨的。”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如果無法證實他自己做了切割,那案件的走向就會更復雜。林童的嫌疑將大大增加,我們需要仔細調查她和父親、母親之間的關系,看看是否有其他證據能進一步證明她的動機。”
會議室內再次陷入沉默,大家都明白,案件的真相正如一張緊繃的弦,等待著某一刻的突破。或許那一刻,真相就會像一道閃電,刺破這層迷霧,然而,是真相的到來,還是一個新的謎團的誕生,誰也無法預測。
張士睿最后一遍掃視了整個白板,“一切,都要等尸檢結果。”
“等等”一末突然想起一個人,“現場還有其他人的筆錄嗎”
“哦,有個叫艾馨的。”女警馬上回答。
“對,就是她。”一末有點莫名的興奮。
“艾馨是中荷混血,單身,無子女。父母都在荷蘭生活,她自己經營著一家跨國生物科技投資公司,旗下有很多板塊都與林一仁所在的醫院有交集,她與林一仁一家的關系十分親密,是麥林的閨蜜,也是林家的鄰居。每六的晚上都會到林家共度周末,睡在二樓客房,周日回自己的別墅。案發當日,正是周六。”
“所以她出現在現場,很正常。”張士睿摸了摸下巴。
“太正常的了,正常的。。有點奇怪。。。。”一末自言自語道。
“嗯?”張士睿疑問的看向一末
“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哪里有點不對勁。”一末皺著眉,“哦,請繼續。”
女警繼續匯報:“和以往一樣,當晚六點林家準時開始了晚餐,艾馨和林一仁都喝了點酒,艾馨有些暈,就在客房里睡了一會兒,突然被麥林叫醒,說林童出事了,她一下子驚醒,跟去了三樓,就看到了我們看到的那一幕。她讓麥林報警,麥林說已經報過了,也聯系了末醫生。她想去抱林童,被麥林攔住了,說不能過去,現在過去林童會應激,要等末醫生來。這就是艾馨提供的事發經過。”
“以艾馨和麥林的關系,會不知道好朋友遭受家暴么?”一末很疑惑。
“艾馨證詞里林一仁和麥林之間的關系很恩愛,是一對讓人羨慕的夫妻。”女警頓了頓,“只是她的語氣有點。。。”
“酸溜溜的?”一末接了一句。
“對對,說了一個陰陽怪氣的詞,“神仙眷侶”,好像在吃醋一樣,但艾馨自己也透露,林一仁會在喝酒后變得有些暴躁,尤其是在談論工作的時候。但她說過林一仁是個紳士,很有風度,麥林也從未向她提及過林一仁有暴力行為。”女警有些疑惑的抬起頭。
一末此時終于開口,她聲音平靜卻充滿洞察力:看來艾女士和林醫生的關系并不簡單。”她停頓了一下,“如果家暴是真的,施暴者已經死了,她還在怕什么?她為什么要說謊?”
這個問題懸在空中,像一顆即將爆炸的定時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