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忠好久沒能進永壽宮了,當然他陪著皇帝、傳召送賞,來的次數并不少,但是衛嬿婉不留他,他就沒法子在一眾人眼皮子底下死賴。以前給他特意開的小門和窗都封上了,他之前半夜偷偷溜進來一次,被春嬋半路看見,緊哄慢趕的攆了出去。還有一次,他送了賞賜想要留一留,好話說了一籮筐,炩主兒也只是笑笑,在院子里跪地謝了皇恩,就支使瀾翠給他包了銀子,小丫頭塞荷包過來的時候也沒什么好臉色,一邊嘴里說著“難為進忠公公還能記著我們永壽宮”,一邊白眼要翻到天上去。
他也就明白了,這是在怨他之前去奉承了別人。炩主兒把宮人們籠絡的好,她不待見他,底下人全都一個鼻孔出氣。進忠扯著嘴角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釋,心里還有一絲歡喜。炩主兒這是吃味呢,他得想法子好生哄哄。
于是他想方設法尋了一對上好的玉釵,換上小太監的衣服,悄悄的從角門溜進永壽宮,結果恰恰好好、不早不晚的碰上了凌云徹。
他自然是認得凌云徹的,還因著衛嬿婉的緣故仔細地查過他。一個破侍衛,沒什么好掛心的,在今晚之前他一直不覺得凌云徹這種芻狗有什么好在意。嬿婉早已飛上枝頭,做了鳳凰,怎么可能還留戀雞群里的雞。他一直這么篤定。
直到他在夜幕降臨的永壽宮看見凌云徹的身影,都一時沒能認出來。他只覺得那隊太監里有個人,身形、步態都別扭極了,帽檐壓的低低的,看不見正臉。他立馬就想到后宮陰私里去了,正打算悄悄溜進衛嬿婉房里去提醒她注意,卻見瀾翠遣散了人,只領著那一個進了內殿。進忠躬身躲在矮樹下的陰影里,靜待那個人從自己眼前走過,看清他低垂的臉的那一刻,進忠覺得自己的腦子“嗡”的一聲——凌云徹!
進忠大概是完全遵循著本能的反應貼到了衛嬿婉寢殿的后窗下,那里原本是應該留給他翻窗用的,他把窗戶微微推開了一絲縫隙,從那里看到了衛嬿婉身穿紅衣、燦若朝霞的側臉。他近乎自虐的看著她與他共飲,聽她說起那些無人可訴的慘烈過往,看她伏在他的膝頭、仰著那樣一張臉看他,聽她含著淚的訣別情話。進忠覺得懷里揣著的簪子,尾尖削的太過銳利了,直戳得他心口鮮血淋漓。
他幾乎是慌不擇路的逃出了永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