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是一個身著金絲常服的小男孩。
他面容蒼白，步伐沉穩，看年齡卻也不過九、十歲。他掃視了一圈正盯著自己的眾人，目光中帶著些許審視的意味。
陸顯看見他，開口冷嘲道：“怎么從哪里找了個小屁孩來？！”
赫連雙也驚訝于這驅鬼師竟招了個孩子進來，向前走了幾步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從哪里來的？”
“叫我玉宣就好。”
小孩看也沒看她，只是輕輕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不再說話，開始打量周圍環境。
陸氏父子低聲在說著些什么，趙百泉阿萍和段三三人似乎已經暗自結盟，圍坐在一起竊竊私語。
被孤立的玉宣毫不在意，一個人負手在塔里走動，觀察著內部結構。
赫連雙不禁感嘆：“好淡定的小孩哥。”
喬錦初對她道：“之前我和紀文清勘查過了，這塔共四層，內部完全封閉，一扇門都沒有。而且樓梯有結界，沒人能上去。”
赫連雙同她說明歸墟塔的情況，抬手指指頭頂，“如此，出口便在最高層。”
喬錦初看了眼周圍：“要告訴這些人嗎？”
趴在她肩上的紀文清眨眨眼，小聲道：“都是一群手無寸鐵之力的凡人，就算告訴了他們，除了得知這里有惡鬼而引起驚慌，對離塔能有什么幫助？”
“陸氏父子為武將，但他們二人……”喬錦初瞥了他們一眼，“我不信任。”
赫連雙嘆了口氣，看向正靠在墻的虞塵洲，問道：“江暮，你既知歸墟塔，可知離塔的方法？”
虞塵洲聳聳肩。
一道光柱驟然在塔底中央射向塔頂，能感受到其中法力的能量場向上踴躍，將周圍空氣撕裂，閃耀的光柱中央漸漸透出一個隱約的黑影，輪廓龐大而模糊。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光柱中央的巨人幻影身上，那巨人般的幻影周身籠罩在一層黑霧中，隨著光柱的律動而若隱若現。
“誠邀各位參加百年一遇的人鬼盛會。”
那巨大幻影居然開了口，聲音在封閉的塔里回蕩。
是那個驅鬼師。
“各位或許素不相識，但如今共聚一堂，生者與亡者同飲共享，真是一場難得的緣分。”
詭異平淡的話壓迫著眾人的胸口，空氣逐漸變得凝重。
赫連雙只覺耳畔猛然響起朦朧卻陣歇斯底里的慘叫聲，一種不可名狀的寒意直逼心臟，逼得她本能后退幾步。
“別怕。”虞塵洲沉穩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仿佛割裂了那聲音，讓她的心緒稍稍安定下來。
陸顯再也無法忍耐，他猛地站起身憤怒抬手怒罵：“裝神弄鬼的妖孽！把我們困在這里究竟想做什么？”
“諸位莫急，這不過是一次難得的聚會。”驅鬼師的聲音浮上一層笑意，“陰陽相融，生命與死亡的界限常比想象的模糊得多。誰又能保證盛會之中，同席左右的，究竟是誰呢？
“諸位，盡情享受便是。”
光柱隨著消散的聲音暗了下去，驅鬼師的幻影也消散在黑暗中，塔內只剩下墻上燭火的橘黃色。
“她……她方才說的是、是什么意思？”陸顯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心中似是有了答案卻說不出口，目光緩緩掃向眾人。
趙百泉佝僂著背對眾人，聲音沙啞地接過他的話：“——我們之中，未必全是活人。”
燭光的光影在每個人臉上跳動搖曳，仿佛映出某種無法名狀的預兆。
驅鬼師沒有直言，但字里行間仿佛已經給了暗示——并非每個人都能安全離開這座塔。
阿萍緩緩起身，神情愈發驚慌，“我們之間，有、有鬼？！”
赫連雙洲皺眉正欲開口，喬錦初將手搭在她的肩上搖頭，示意靜觀其變。
“鬼？我看你們都是鬼！”陸顯冷笑著咬牙切齒，“一群瘋子……我要離開這！爹！我們走！我還不信了這里會沒有門？！”
陸老爺皺眉吸了口氣，似是在細細思索著什么，抬眼看向赫連雙：“赫連姑娘，對此，你有何高見？”
“我？”
眼見所有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她于是輕咳幾聲道：“這塔里什么情況還不明朗，既然大家都是被帶進來的，我覺得最好還是團結起來，一起想辦法出去。”
段三冷哼質疑道：“進來的自然都說自己是被帶進來的。每個人各執一詞，誰又能替誰證明呢？”
趙百泉捋捋胡子，贊同地點了點頭。
“對啊！誰能證明？萬一你就是那個鬼，相信你不就落入圈套了？”陸顯盯著她獰笑。
“夠了。”陸老爺緩緩起身打斷道，“赫連姑娘方才所言，確有道理，而且赫連姑娘是降妖的鎮魔士，為民除害行俠仗義。老夫相信她。”
陸顯正欲上前理論，結果陸老爺瞪了他一眼，只得乖乖閉了嘴，退至父親身后。
赫連雙挑了挑眉，對陸老爺輕輕點了點頭。
喬錦初上前一步，道：“我也同意，那驅鬼師的離間之意再明顯不過，諸位莫要被其挑撥，自相殘殺。”
阿萍似乎想要舉手表態，但趙百泉給了她一個眼神，只得無奈地將手放了下來。
“玉宣，你呢？”赫連雙笑著問坐在遠處沉默的小孩。
“我？”玉宣慢慢抬起頭來，聲音平靜中帶著些許遲疑，“我覺得驅鬼師說的有理。”
他的聲音有些陰森，“既然是她帶我們來塔里的，那么她說的便是活下去的規則，說我們之中有鬼，那必然有鬼。”
“江暮，你也表個態啊。”
赫連雙戳了戳身邊人的胳膊。
虞塵洲吸了口氣，“每個人雖然立場不同，但我想大家希望盡快出塔的心情是一樣的，不如先兵分幾路，和信得過的人一起找出去的線索，一個時辰后無論有無線索，都在這里匯合。”
“我同意。”赫連雙點點頭，“既然有人認定我們之中有鬼，那就只挑自己信任的人待在一起，各自為各自的性命負責，如何？”
眾人竊竊私語后，紛紛點頭贊成。
十人分散開來，陸氏父子一隊，趙百泉段三阿萍一隊，阿萍的目光直直朝赫連雙望過來——
“那個，我、我想……”
段三背對赫連雙，擋在她們之間，對阿萍道：“走了。”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喬錦初道：“此前我在甬廊里發現一處暗道，打算再去探探。一個時辰后見。”
見兔子趴在她的肩上沒有要下來的意思，赫連雙便道：“好，紀文清就拜托你了。”
塔內的中央是一整個圓弧形的設計，六條通道像六個黑洞般延伸，深邃幽暗，仿佛連光線都被吞噬。
赫連雙四下張望，看到各個隊伍都已經選擇了自己的路徑，紛紛消失在黑暗深處。
只有玉宣還獨自坐在原地，未曾動身。
她走上前低下身子，指指自己又指指虞塵洲，“小孩，塔內狀況不明，如果害怕的話，要不要跟姐姐哥哥一起走啊？”
玉宣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一言不發地站起身朝其中一條漆黑的廊道走去。那身影很快便沒入黑暗之中，再也看不見。
“哎……”赫連雙在原地輕輕嘆了口氣，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她無奈地轉過身，正打算開口，卻猝不及防地對上了虞塵洲含笑的眼睛。
“你笑什么？”
“能被專門帶進歸墟塔，想來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虞塵洲斂了笑意，“你如今被禁了法術，顧好自己要緊，別總想著幫別人。畢竟，塔里的危險不是善心能化解的。”
他話音剛落，心中便有些懊悔，明明是關心，說出口卻多了幾分責備的味道。
赫連雙輕哼一聲，不以為然道：“本鎮魔士就是這么善良熱心腸，改不了。倒是你管這么寬，如你說的先顧好你自己吧。”
說罷，她干脆利落地轉身，直徑邁向了一條無人踏入的甬道，背影在微光中顯得格外輕快。
虞塵洲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久久未移，隨后長腿一邁，緊緊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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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道墻壁上鑲嵌的符文斑駁不堪，周圍的空氣比之前空曠的環境更為沉重，隱約帶著微微涼意。
赫連雙越往深處走，就越感到那股寒意逐漸濃烈起來，似有無數看不見的眼睛在窺探。
虞塵洲邊走邊觀察環境，道：“這墻上的符文和陣法的是一樣的。”
赫連雙道：“不知為何，方才驅鬼師出現的時候，我好像聽到了很多人的慘叫聲。”
她放慢了腳步，“不知是不是因為也有法術的感應，那聲音好似冤魂在哭嚎，寒意太重了。”
虞塵洲道：“塔里或許不止我們十個人。”
她點點頭，“我也這么認為——可這里的每個人都有什么聯系？我們為什么會進來？莫不是為了湊齊十人？”
虞塵洲笑笑，道：“至少可以知道，那個驅鬼師的目標不是針對你的。”
赫連雙低著頭思索，“無論是針對誰，我們都被卷入了。什么人鬼盛會，感覺分明是噱頭，我看根本不像聚餐，倒像是尋仇。”
又無言的走了一段，虞塵洲突然道：“那個阿萍，似乎一直有話想跟你說。”
赫連雙道：“我察覺到了，但一直被段三他們阻止——這三人必然是先前就認識的，但不知為何卻謊稱是第一次見面。”
虞塵洲挑眉，道：“趙百泉和陸老爺應該此前也是認識的，我看那老人家看了陸老爺就像見活閻王一樣。”
赫連雙似乎發現了什么，停下腳步認真道：“還有喬大小姐和陸顯也是老相識——”
虞塵洲瞇起眼睛，“前方好像有光亮——”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尖銳的尖叫劃破他們之間的對話從遠處襲來，回音在整個塔里清晰響起。
赫連雙被這聲音嚇得一激靈，“是陸顯的聲音！在前面！”
虞塵洲皺眉，“去看看！”
二人向聲音的來源快步追去，卻迎面和沖過來的人狠狠撞了個滿懷——
此人渾身血跡斑斑，精神失了常般大喊大叫橫沖直撞，二人廢了好大的勁才把他按在地上。
赫連雙的胳膊肘用力壓在他的背上，借著搖曳的燭火看清面孔，不由得心頭一緊。
“陸顯？你發什么瘋？！”
陸顯如瀕死的魚一樣劇烈掙扎，哀嚎著：“有鬼！有鬼啊！救命！救、救救我！不對，你們……你們快去……快去救我爹！”
虞塵洲用力踩住他的腿，“陸老爺在哪？”
“在……走廊盡頭……他在盡頭！”
赫連雙疑惑，“我記得你們不是進入南面的走廊嗎？我們一直在直走，你們是怎么走到我們這條甬道的盡頭的？”
“這是……圓的！我們都在原地打轉！”陸顯用力地扯著她的衣袖，“那個驅鬼師……說的沒錯！有鬼！真的有……有鬼！”
虞塵洲問：“那個‘鬼’是誰？長什么樣子？”
“它……”陸顯的聲音抖如篩糠，眼神越發渙散，“披著人皮，吃人時……會撕開人皮……露出……尖牙……沒有臉……”
他猛地一顫，瞳孔收縮，仿佛看到了什么極度恐怖的東西，發出一聲凄厲至極的尖叫。
赫連雙驚駭地松開手站了起來，后退幾步。
陸顯癱倒在地，忽然開始劇烈抽搐，口吐白沫，四肢扭曲如破碎的木偶。
下一刻，陸顯的頭竟詭異地緩緩旋轉，沒有骨頭支撐般以不可能的角度扭轉，一直到三百六十度，扭曲變形的臉對上二人的視線。
他張大了嘴，眼神里滿是痛苦和哀求，但聲音卻仿佛被封在喉嚨中，只剩下無聲的吶喊。
他的嘴型無比清晰：救我。
赫連雙牢牢釘在原地般動彈不得，呼吸有些紊亂。直至虞塵洲的聲音傳來，魂魄重新回歸軀體。
“他死了。”虞塵洲蹲下探了探陸顯的呼吸，平靜至極。
“……”
赫連雙靠在冰冷的墻上沒有動，目光無法從那具詭異的尸體上移開。
“走，這地方不對勁，我們先找到陸老爺和其他人。”虞塵洲起身回頭，卻見她臉色有些蒼白。
他握住赫連雙冰冷的手，“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下一秒，塔內接連傳來了其他人驚慌的尖叫聲，一圈一圈在塔里回蕩著。
赫連雙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搖了搖頭，“‘鬼’開始動手了，我們……不能浪費時間。”
越往走廊深處走，燭火越稀薄，很快就很難看清范圍超過一米的路了。
黑暗中，虞塵洲感到自己的手被握的緊些，“害怕了？”
赫連雙笑的勉強，“區區‘鬼’罷了，還不至于害怕。”
“是啊，你堂堂赫連大小姐見多識廣，自然不會怕此等鬼域之術。”
她聽出了對方話中的笑意，不免皺眉，“你在嘲笑我？”
“怎么會。”虞塵洲輕笑，聲音在封閉回音的走廊悄然散開，似是安慰，“我們都能出去的。”
赫連雙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點了點頭。二人又走了片刻，卻毫無進展。
她道：“方才陸顯說陸老爺在盡頭，可這廊道怎么好像怎么也走不到頭一樣？”
虞塵洲：“前面，好像有光……等等，有人在哭？”
他們前方隱隱透出一絲微弱的光，朦朧得仿佛是霧中的星火。然而與此同時，空氣中悄無聲息地浮動著女子的的哭泣聲。
“走，快走！”她朝那光源加快了腳步。
愈發靠近光源，那啜泣聲就愈發清晰，在耳邊環繞著揮之不去。
前方的光源則漸漸變得刺眼，很快不再是微弱的星火，而是茫茫無際的白光。
很快那光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逐漸吞噬了廊道的黑暗。
“快到了！”赫連雙按耐住心中的不安和焦急，腳步沒有停下。
隨著他們的靠近，白光越發強烈，光芒刺得視線模糊不清，睜不開眼。
就在這一刻，廊道的盡頭突然在一瞬間敞開，巨大的白光如同洪水般涌出，吞沒了他們的身影。
一瞬間，世界消失了。
仿佛只剩下白茫茫的虛無，而空氣中的哭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詭異的靜謐。
適應了這光芒，赫連雙在這耀眼的白光中緩緩睜開了眼，隱約看到前方似乎有幾個模糊的影子在晃動，像是有人正在攀談。
那些影子若隱若現，仿佛在一場激烈的對峙中推搡爭執。聲音也斷斷續續的，仿佛從另一個世界遠遠傳過來。
她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可無論如何努力，那些影子與她的距離怎么也無法縮小，就像被某種力量隔開一般，根本無法逾越。
“陸老爺？是你嗎？喬大小姐？紀文清？是誰在那？！”
赫連雙有些驚慌地對那些影子喊著，努力去看清他們的臉。
突然冰冷傲慢的聲音從其中一個影子口中傳出——
“你是什么東西？也配跟本少爺說話？”
是陸顯的聲音！
他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經……？！
難道這些“影子“是亡靈？他們就是歸墟塔里所謂的“惡鬼”？
“陸少爺，陸氏一族向來以文德義廉聞名，令尊在朝堂瞻前顧后步步為營，你卻在此調戲賣花姑娘，不覺為恥嗎？”
又一個影子開了口，是從未聽過的少年聲音。
“……你這般多管閑事，信不信今日老子扒了你的皮？”陸顯的聲音充滿了憤怒和威脅。
“哼，有本事單挑，你打得過我？”少年的聲音帶著一抹張揚的嘲笑。
眼前的影子在白光中扭曲、交錯，赫連雙瞪大了眼睛，勉強辨認出其中一個影子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劍！那劍帶著尖銳的呼嘯聲朝對方猛然揮下——
劈下的劍并未停住，而是猛然穿透空氣直接朝自己襲來！
她瞳孔猛縮，來不及思考，身體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但那道鋒芒來得太快，幾乎瞬間逼至咫尺。
耳畔遠遠傳來女子急切的呼聲。是驅鬼師的聲音！
可驅鬼師在喚著什么，赫連雙沒聽清。
眼看劍鋒即將斬至眉心，她死死閉上雙眼。
然而——
咫尺之間，一切驟然靜止。
周圍詭異地陷入了死寂，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住了，耳邊沒有劍風劃破的呼嘯聲，也沒有刀鋒入骨的撕裂感。
她緩緩睜開眼，呼吸急促。
刺眼的白光已經消散不見，連帶影子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唯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將她包裹——
她依然站在那個狹長黑暗的走廊里。
腐臭的味道在周圍的空氣中漸漸彌漫開來。
“……江暮？”
赫連雙輕輕喚了一聲，聲音在廊道里回蕩，卻如石沉大海，無人應答。
寂靜的可怕。漆黑的廊道燭火盡滅，伸手不見五指。
空氣中只有她一人的呼吸聲。
……
“入歸墟者，十入一存。
命斷黃泉，便是生道。
身歸命途，心歸無念。
生者無悔，死者無怨。”
……
“赫連？”
“赫連姑娘？”
如同魂魄返回身體一般，赫連雙一個激靈清醒起來，卻發現自己正站在塔內大殿中，虞塵洲和眾人都在望著自己。
虞塵洲擔憂問：“你沒事吧？”
她僵硬地搖了搖頭。
陸顯冷笑道：“不是什么鎮魔士嗎？怎么，鎮魔士也會中邪啊？”
她的目光觸及到陸氏父子身上，猛然想起方才自己經歷了什么。
“陸顯……你、你怎么還活著？”
此話一出，眾人皆一驚。
陸顯一怔，聲音冰冷起來，“你他娘的什么意思？咒老子死？”
“不對。”赫連雙搖搖頭，“我是怎么回到這的？我明明記得我看見——”
“我也看見了。”段三突然開了口，目光慢慢移至喬錦初身上，“但都看到的是喬姑娘。”
阿萍也緩緩舉手，“我……我遇到的是段哥。”
虞塵洲看向他們，“你們不是一起入廊的嗎？”
趙百泉干巴巴開口道：“我們進去后并未并肩，而是前后走，可分明是一條廊道，怎么走到一半只剩下自己一人……”
大家紛紛點頭，赫連雙想起自己也是在見到白光之后，發現自己孤身一人站在廊道里。
“我……”她遲疑開口，“我是如何回到這里的？”
“你自己從廊道里走回來的。”虞塵洲皺眉看著她，“你沒有那段記憶了？”
赫連雙努力回想一番，最后的記憶只停留在出了那白色之后，自己獨自站在黑暗廊道的場景……
再然后恢復意識的下一秒，自己就站在這了。
“或許是法術沖擊的原因，我記不清了。”
陸顯道：“不是鎮魔士嗎？怎么被嚇傻了？”
赫連雙沒理會他，而是看向一言不發的陸老爺，“如此說來，應該每個人都看見了我們其中一人出事的幻象。那陸老爺看見了誰？”
陸老爺才緩緩開口：“阿萍。”
趙百泉瞥了眼坐在地上的玉宣，神情不明，“老夫看到的，是這小孩。”
靠墻的喬錦初抬眸看著他，“我和兔子從未分開，一起看到了趙百泉。”
玉宣開口：“我看到了陸老爺。”
陸顯“刷”一聲展開折扇，不屑道：“哦——原來你們在說這些？那我看到的是那只死兔子，我還挺高興。”
紀文清從喬錦初的囊袋里探出頭，狠狠白了陸顯一眼。
赫連雙望向虞塵洲，“江暮，你應該和我一樣——”
“我看到你了。”虞塵洲突然道。
她一愣，“你說什么呢？”
他看著她，又重復了一遍，“我看到你了。”
赫連雙：“怎么可能？我們明明一起看到了陸顯啊。”
虞塵洲的目光掃向眾人，聲音有些陰森，“這塔變幻莫測，你怎么確定你身邊的人，就是我呢？”
段三抬眼看著他，“那么如此說來，沒有人看到你出事的幻象？”
赫連雙還未反應過來，卻被陸顯搶了先，他笑著揚聲道：“真是奇怪啊，我們都是入塔人，為什么只有你沒有幻象？你和我們有何不同？”
“莫非……”他的聲音染上一絲幸災樂禍的興奮，“你就是那個鬼？”
此言一出，宛如驚雷炸裂！眾人臉色齊變，紛紛將目光投向虞塵洲。有的眼神帶著驚恐，有的充滿懷疑，有的迷茫，還有的滿是隱隱的怒火。
“不可能！”赫連雙厲聲道，“他是同我一起來的，他是不是‘鬼’我能不知道嗎？！”
陸老爺笑笑，“赫連姑娘，江公子自己也說了，這塔里變幻莫測，我們都還沒搞清楚規律，或許跟你進來的江公子確實是人，但保不齊他自己也不知自己何時就被替換成了鬼。”
“一派胡言！”赫連雙盯著他冷冷道，“我看陸老爺你是年紀大了，開始胡言亂語了。”
她后退幾步，后背幾乎要貼上身后之人，側頭壓低聲音問：“江暮，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可能看到我？”
直至扭頭對上對方含笑的眼睛，赫連雙忽然間明白了——
只有他們二人沒有幻象。
而照現在眾人猜測的情形發展下去，要不了多久，大家都會察覺到這個端倪。
虞塵洲比所有人都提前預料到了此番猜忌，與其將矛頭指向兩個人，不如先下手為強，還能保住一個。
“你……”赫連雙看著他極致平靜的神情，暗暗咬牙道，“你就這么想成為眾矢之的？”
虞塵洲：“混入其中就有機會，你想辦法先出塔。別管我。”
段三冷冷盯著他，步伐緩慢上前，“身為我們之中唯一一個沒有幻象的，你有什么想要解釋的？”
虞塵洲表情如常，“我說了，我跟著赫連一起進來，我不知道為什么。”
“既然說不出理由，我想你不反對我們懷疑你是’鬼’吧？”陸顯笑著也上前了一步。
虞塵洲抱著雙臂，聳了聳肩。
玉宣低著頭閉上眼，似乎是輕輕嘆了口氣。
趙百泉陰沉沉道：“既然有懷疑的人，那為了大家的安全，先將其控制住，也沒有人反對吧？”
“我反對！”
赫連雙擲地有聲。
喬錦初站了出來同她并肩，“我也相信他。”
小兔子左瞧瞧右瞧瞧，也舉起一只爪子。
陸顯看看他們，又看看無言的其他人。
“三比六，多數獲勝。”
眼見陸顯段三冷笑著活動手腕，直直朝虞塵洲走去，赫連雙向前一腳擋在他們面前。
“喬大小姐，這渾水你們就別涉足了。”她制止住想要上前的喬錦初，望向眾人。
“我說過，我是和江暮一起來的，那就要一起回去。”
虞塵洲：“赫連，不必——”
“你閉嘴。”她皺緊眉頭，緊緊盯著這些好像能撕人的野獸。
“你們若想欺負他，就得先過我這關。”
（第二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