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搬出去？
為什么……
沈知意……
宣昶躺在床上，盯著床頭柜上那枚同心鎖出神。
今天沈知意表現太過反常，微信上不回他消息，飯桌上不和他說話，甚至連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樣子。
是昨晚宣旭說他和沈清和走得近讓她生氣了？宣昶細細思索著，又想起今天沈知意去公司送文件的事，難道……她聽到沈清和在辦公室里和他的談話了？
【以后不要隨便讓人靠近我的辦公室】
【把好關，有人找第一時間通知我】
宣昶拿起微信給方瑾驍發了兩條消息。
又退出聊天框，點開沈知意的聊天界面，整個頁面只有自己的消息。
【你……生我氣了？】
宣昶在對話框打出這樣一句話，手指卻怎么也按不下發送鍵。
按下刪除，又重新輸入【今天回來得晚是因為我去華清接你了】
又按下刪除，重新輸入【我和沈清和沒什么……別生我氣】
又按下刪除，重新輸入【明天你去哪？去學校嗎？】
又按下刪除，重新輸入【東區音樂廳有一場夜的鋼琴曲巡回演奏，要一起去嗎？】
又按下刪除，重新輸入【今晚的月亮不圓也不亮】
……
反反復復了好多次，直到眼皮支撐不住開始打架，竟在糾結中睡著了……
這晚，他做了個很奇怪的夢，夢的場景毫無關聯，畫面跳動極大，一下是蹲在地上哭泣的小姑娘，一下是被人刺殺，一下是盯著自己的女道士，一下是開滿梨花的梨樹，一下是幼年沈知意趴在自己身上奶聲奶氣地叫哥哥，一下是像沈知意又不是沈知意的女子從他身邊冷漠經過……
午夜夢回，他滿頭大汗地坐起身，把燈打開，忽地瞅見旁邊刻著吉祥話的同心鎖，姻緣前定始于初見，百事合意止于終老，上面的字跡在暖黃的燈光下格外醒目，宣昶拿起同心鎖，出了一會神。
想起白天沈知意的疏離冷漠，又想起夢境里的光怪陸離，他不由得煩悶起來，穿好衣服拿起煙往樓下走去，準備吹吹冷風再上樓……
正低頭走路間，迎面碰上了沈知意，她穿著白色睡裙，頭發隨意散落在肩，白皙精致的臉色染上一絲絲紅暈，更顯嬌俏可愛，她揚著頭，兩人四目相對，氛圍些許尷尬……
“你……還沒睡嗎？”宣昶率先開口。
“下來喝點水……”沈知意撲閃了下眼睛。
宣昶輕抿了下嘴唇，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兩人就這么一上一下站著，僵持了許久。
沈知意先錯開眼神，側著身子準備繞過他上樓，卻被宣昶一把抓住，“你……今天為什么不回我消息？”
“沒注意看手機……”沈知意冷冷答道，又掙脫著離開，宣昶卻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還有事？”沈知意開口問道，語氣更為生冷。
“生我氣了？”宣昶盯著沈知意的眼睛皺著眉問道。
“沒有……”沈知意將頭側得更偏，暗自用力扭動著被攥緊的手臂，企圖甩開宣昶的控制，奈何他力氣大，又沒有要松手的意思，憑她怎么使勁也掙脫不開，兩人又這么僵持了好一會兒。
“干嘛！”沈知意轉過頭看著宣昶，冷冷吐出兩個字。
“那你不回我消息，不和我說話……你不想理我，不想看見我……”宣昶死死皺著眉，眼睛盯著沈知意的臉，一眨不眨，好似生怕錯過她臉上一丁點的表情變化。
“我沒有……”沈知意扭過頭，繼續試圖掙脫宣昶的控制。
“別搬出去，沈知意……”宣昶放低了聲音，語氣像是哀求，“留在家里……”
沈知意那雙漆黑碩大的眸子閃了閃，轉而又低下頭，緩緩說道，“這里不是我的家……”
這里是宣家，可她，姓沈……
和爸爸決裂后，宣爺爺可憐她年齡小又無人依仗才把她接回宣家撫養，可她現在已經長大了，她不能再依賴于別人的庇護生存了……
媽媽在遺書里說，她和阿昶以后會結婚，她如果遇到麻煩可以找林家和宣家幫忙，可是現在，宣昶好像不再是他的依靠了，以后的路，只能由自己走下去了……
“可……我想你留下……”宣昶低著頭死死盯著她。
“你以什么身份讓我留下？”沈知意抬起頭，冷靜又迫切地看著他的眼睛。
宣昶，你想以什么身份讓我留下？
或者說，我能以什么身份留下？
宣昶眼神卻逐漸黯淡下來，握住沈知意的手慢慢松開，他輕輕動了下嘴唇，喉結隨著吞咽動作上下浮動，沒有說話。
是啊，我能以什么身份讓你留下？
沈知意輕輕扯了下嘴角，轉身擦著宣昶肩膀上了樓。
宣昶，你沒給我機會讓我留下……
沈知意，我沒資格讓你留下……
看著沈知意上樓的背影，宣昶很是落寞，額前細碎的劉海隨意耷拉著，刀鋒般的側臉蒙上寒煙，在這深夜，更顯冷峻。
我……今天的態度讓他不舒服了？沈知意上樓之后回想著宣昶的狀態，心里暗自忖度。
就算他和沈清和交好，我其實也沒有理由生他氣的……交友是個人選擇，我們所謂的婚姻關系只是長輩之間隨口一說的玩笑話罷了，就算有同心鎖為證，也沒有實質上或名義上的關系，他不應該為父母長輩的戲言買單……
或許，他根本就沒把訂娃娃親的事放在心上，不然，也不會和我同父異母的妹妹來玩密切啊……
我只是寄住在他家里的一個父輩世交好友的女兒，今天突然一下不回他消息，不跟他說話，他會不會覺得我莫名其妙？又突然說要搬出去住，他或許……還以為是自己哪里得罪我了……
沈知意斂了斂眼神，藏起心事，兀自說道：“沈知意，你真不應該這樣……現在不是小時候了，不要再任性了好嗎？不要再給別人添不必要的麻煩，沒有人必須順著你的心意走……他們對你，已經很好了……”
是啊，他們對你真的很好了，你現在的處境就不要再奢望更多了……
“很晚了，你還不睡嗎……”沈知意站在樓梯上，看著宣昶說道。
宣昶拿著酒杯躺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放著一瓶香檳，已經被喝掉一半，聽見沈知意的聲音，側著頭看著樓梯方向，呆滯了好一會兒，才苦澀地笑了笑，舉起酒杯道，“要來一杯嗎？”
沈知意走到沙發上坐著，拿起宣昶遞來的酒，遲疑一會，而后一干而盡。
“什么時候學會喝酒的？”宣昶看著沈知意淡淡笑著。
“剛剛……”沈知意拿著酒杯小聲回答。
氣氛沉默了良久，沈知意絞著手指緩緩說道，“我，沒有生你氣，房子是很早之前就看好的，去年底錢攢夠了，剛買下不久，我……不是因為和你慪氣才鬧著要搬走的，我……我知道你們對我很好，我……”
“沈知意，你討厭我嗎？”宣昶打斷沈知意的話，抬起頭問道。
沈知意沉默半晌，搖了搖頭。
那你……喜歡我嗎？會喜歡我嗎？宣昶盯著沈知意的臉，心中念道。
“你小時候經常跟在我后面，我去哪你就去哪，摔倒了會撒嬌讓我抱，喜歡追著我叫哥哥……”宣昶又倒出一杯酒，皺著眉一飲而盡。
“我小時候……很煩人吧……”沈知意無奈地笑笑。
她小時候跟個粘人精似的，又喜歡顯擺自己的特長和才華，經歷了變故才知道，她小時候很拉仇恨呢，應該……沒有多少人喜歡吧……
“可以不走嗎？沈知意……”哪怕只是再待久一點，不要那么快離開……宣昶鄭重地看著沈知意，一字一字說道。
“你……不希望我走？”沈知意緩緩開口，小心試探。
“嗯……不希望。”宣昶帶著鼻音，低聲回答。
沈知意心中一顫，怔怔地望著他，突地感覺臉如火燒起來，側向一邊開口道，“你早點休息吧，我……我先上樓了。”
宣昶望著少女倉皇逃走的背影，癡癡一笑。
臉紅的樣子，怪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