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用這個小狗屁玩意兒發出照片？”麗貝卡表示懷疑。

貝基當初對泰勒說明離開是為了回去處理家事，而不是去四處游玩的。但她剛剛拍的這一張照片恰恰是一個反證。于是，猶豫再三，貝基還是把手機放回了口袋，然后拉住麗貝卡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

“我都不知道該怎樣感謝您。”

“應該是我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明天早上，我們就要分道揚鑣了，不過，每當你穿上這雙靴子的時候，你就會想起我們這一次短暫的公路旅行，不只是有糟糕的回憶，你還會想起一些美好的時刻。”

貝基還沒來得及回答，麗貝卡就抬手指向了一家女士內衣店。馬德拉索果斷拒絕入內，決定在門外等待。

購物終于結束，馬德拉索把裝著衣物的購物袋塞進了后備廂，然后坐上了駕駛座。

“我不知道你們怎么樣，反正我現在是餓得能夠吞下一整只牛！我們今晚會在音樂的陪伴下吃飯，我帶你們去的可不是什么隨隨便便的地方，一般來納什維爾的游客是不會知道的。”

貝基以為會聽到一些田納西的鄉村民謠，然而馬德拉索帶他們去的那家小酒館里卻演奏著旺達·杰克遜的復古樂曲。

大廳里面坐著各式各樣的客人，衣著挑逗的服務員在中間來回穿梭。并不像馬德拉索聲稱的那樣，這家酒館里面既有納什維爾當地的常客也有第一次來的游客。他似乎很討厭那些游客，對他們嗤之以鼻。餐廳里有一對意大利夫婦和一個衣衫襤褸的人坐在一起吃飯，馬德拉索選擇了他們隔壁的座位。

“你看這兩個人。”他對貝基說，“他們是常客，每星期都會邀請一個流浪漢跟他們共進晚餐。這樣的事情只有在這里才能看得到。對這個流浪漢來說，一頓飯還并不是最關鍵的，更重要的是，有人愿意花時間傾聽他說話。如果你是一個乞丐，你就像是透明人一樣，日復一日變得越來越微不足道。那些經過你身邊的人都不愿意正眼瞧你一眼，就好像生怕會傳染上你的不幸。而即便是遇到慷慨之士，他們那種充滿憐憫的眼神也會將你唯一剩下的東西徹底殺死，那就是自尊，是你即便骯臟不堪地在路邊祈求那些有家可歸的人行行好時也要拼命保住的自尊。”

貝基用疑問的眼神望著麗貝卡，猜想馬德拉索是否認識他口中的主角。

酒館的老板走過來和他們打招呼。他問馬德拉索是否愿意上臺唱一曲，言談舉止之間無不透出對馬德拉索的尊敬。馬德拉索推辭再三，最終欣然接受了邀請。

他上臺跟樂隊溝通了幾句，然后在一陣鋼琴的悅耳聲音中，用他那低沉的嗓音緩緩唱出了一首唐·麥卡倫的民謠——美國派。

貝基馬上注意到他的身上發生了一些變化。站在她面前唱著歌的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和藹可親的人，而是一個用神情訴說著別人故事的陌生人。麗貝卡隨即靠近貝基，向她講述了馬德拉索的故事。

十五歲的時候，馬德拉索跟著一群采葡萄的人坐著一輛大卡車來到了加利福尼亞。他們大部分人都來自于墨西哥。雖然這里并不是南部的棉花田，但是跟那些摘棉花的老黑相比，葡萄采摘工人的生活狀況也沒有什么值得羨慕的。馬德拉索穿著他那破舊的工裝走遍了加利福尼亞：他做過裝卸工、貨車司機、停車場保安、守夜人、夜總會看門人和酒店門童。直到有一天，一個在伯克利教書的音樂教授發現了他。這個叫做考夫曼的男人自稱“大師”，他一頭漂亮的金發，體型高大瘦削，有些裝腔作勢。他很喜歡和富有音樂夢想的、年輕漂亮的男孩子待在一起，而且總是能夠發現那些有音樂才華的人。年輕的馬德拉索外形俊朗、體格健壯，有著一副適合唱鄉村民謠和爵士樂的特有嗓音。如果你閉上雙眼聽他唱歌，很容易會以為他出生于新奧爾良的某處黑人家庭。由于馬德拉索成功地抹去了自己家鄉的口音，大家反而更覺得他神秘莫測，當然除了那位老師之外。馬德拉索有著一對異于常人、樂感靈敏的耳朵，他總能模仿出他所能夠聽到的一切聲音。在泡妞的時候，他最愛使的一招就是裝成一位非凡的博學之士，讓女孩子們以為他會講述所有的語言。由于接受過唐人街上那些賣中國菜的人的幫助，他的中文變得和他們一樣流利，但實際上在詞匯運用方面還遠遠沒有達到同樣的水平。至于他假模假式的德語則偷師于考夫曼。眾所周知，考夫曼擁有德國的日耳曼血統。而他的法語則帶有魁北克口音，這是為了跟那個他此生所見過的最美的女人調情。那位來自于多倫多的女孩子為了逃離大雪，來到了充滿陽光的加利福尼亞采摘李子。

考夫曼在一家爵士酒吧里發現了他的這名新學生。馬德拉索是這家酒吧的常客，他每個晚上都會來這里，把掙到的錢喝到精光為止。

那個時候，馬德拉索很少能在同一個地方連續住上兩晚，每天都要操心晚上去哪里睡。于是，當音樂教授提出給他一個住處和一個受教育的機會時，這個年輕人立刻察覺到一個改變一生的機會就這樣擺在了他的面前。而這個機會就像是一列全速穿越平原的火車一般轉瞬即逝。他并不蠢，知道考夫曼的特殊口味，只不過后者從未有過任何不得體的行為，以至于馬德拉索在這段無拘無束的日子里面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自己的導師對任何性別的人都不感“性”趣。他醉心于和年輕人待在一起，只是為了被年輕的生命力所包圍以便延續自己的青春。考夫曼是一位特別的布道者，他一直以拯救靈魂和改變他人的命運為己任。他的執著追求令人欽佩，然而他常常失敗，偶有成功。在伯克利，有十來名學生因他而獲得新生，唐·麥卡倫和馬德拉索就是其中之一。考夫曼教會了他們怎么穿著打扮，怎么措辭得體，尤其是怎么運用自己與眾不同的天賦，而不是只想著怎么把女孩子哄騙上床。唐·麥卡倫和馬德拉索住在教授家的兩年時間里面，馬德拉索抱著贖罪的心態，再也沒有碰過女人，最多也只是偶爾多看兩眼她們的胸部和臀部，不過，這也不算什么。而唐·麥卡倫則會從女孩身上找尋音樂的靈感，就在他居住在考夫曼博士家中的第一年，他便在當地的爵士酒吧邂逅了一名法國姑娘——艾琳·波特曼，唐·麥卡倫稱贊她就像是梵高筆下的阿戈斯蒂娜·賽佳托利。于是在她們相處的兩個月之后，‘文森特’這首歌就此誕生。

On

The

Ro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