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們國家在越南投放的汽油彈就是這家企業生產的。這些燃燒彈燒死了成千上萬的平民。我們決定就選在那一天對他們宣戰。結果，在窮兇極惡地痛毆了示威的學生之后，警察逮捕了六個人。那個時候，說我們士氣高漲都算是客氣的了。我們圍住他們的警車，放掉了輪胎的氣，然后狠狠地搖晃著車身。接著，我們干脆在車子前面躺了下來。”

“他們有什么反應？”

“他們能怎么樣，總不至于從我們的身上碾過去吧。他們釋放了我們的伙伴，不過或許是認為我們太亢奮了，警察向我們投擲了催淚瓦斯。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在校園里用毒氣對付學生。你想象不到這個卑劣的行為造成了多大的影響。我們咳個不停，吐得稀里嘩啦，感覺雙眼猶如著了火一般刺痛。我們胸口發緊，全身痙攣。尤其是那些沖在最前面的后果最嚴重。在遭受了這樣的對待之后，我們這群人都感到火冒三丈。大家離開了麥迪遜，重新回到了加利福尼亞。奧克蘭那邊也相當動蕩，大家都不想錯過。一個月后，我們又重新橫跨整個美國來到了紐約。這是我第一次踏足紐約，當時給我的感覺真的是很夢幻。說實在的，我從來都沒見過如此骯臟的地方。天剛一黑，和我胳膊一樣長的大老鼠就開始滿街游竄。不過，我也從來都沒有見過像時代廣場那么美麗的地方。一個在偏僻小鎮長大的小姑娘跟著一幫朋友身赴于紐約，你想想這對于當時的我來說意味著什么。自由的感覺就像是電流一般傳遍了我的全身。第一個星期，我狂熱地投入到示威活動中去，反戰、反種族歧視。我隨心所欲地走遍了紐約的大街小巷，從早到晚對著那些摩天大樓看個不停。走在第五大道上的感覺就像是身處于天堂一般。上東區跟下城區完全不一樣，這里的街道上沒有老鼠四竄，在這里只能看到衣著光鮮的高雅人士、嶄新豪華的汽車、身著制服的門童和閃閃發亮的商店櫥窗，其奢華程度遠超出我們的想象。我看中的一條裙子非常精美，它的價格卻相當于我們一年的所有開銷。另外，我還記得自己在街邊的小攤上第一次買熱狗的情景，真是相當神奇，可惜里面放了魚子醬，這一點讓我有些失望。雖然我從來沒有嘗過魚子醬，不過這畢竟是魚吧，在那個時候，我對所有水里游的東西都不怎么放心。”

“那個熱狗有這么神奇嗎？”

“是吃熱狗的地方非常神奇。我們當時坐在40號街拐角的紐約公共圖書館的階梯上。不是為了轉換話題啊，不過我聽到了后備廂那邊傳來了奇怪的聲音，不會是備用胎松掉了吧？”

“我遲點會停下來檢查的。您當時在紐約干什么呢？”

“我們在那里跟馬德拉索、菲斯坦、所羅門和卡西迪會合了，當時大家輪流睡在一個小公寓里面。每個晚上我們都會去光顧那些爵士俱樂部、脫衣舞夜總會和通宵不打烊的酒吧。白天的話，就會去找點活來干。我曾經在賓州車站里偷偷地賣過玫瑰花，也做過梅西百貨里賣鞋專柜的服務員——就跟所有其他的臨時工一樣按提成賺錢，還做過第五大道上某家中餐館的服務員、電影院的領位員，還在‘克倫威爾’酒吧里賣過香煙。”

“您說的‘我們’指的是誰？”

“維勒斯和我?！?/p>

“維勒斯是您的愛人嗎？”

“像你這么年輕的女人居然還用這么老套的詞語！他不是我的愛人。”麗貝卡故作嬌羞狀重復道，“他是我瘋狂迷戀的男人。我隨時都在想著他，起床的時候、穿衣服的時候，還有白天每次看表的時候，都會在想要過多久才能看到他。我想你對泰勒也是這樣的吧？”

“當然?！?/p>

“撒謊！”

“我不許您這么說！”

“可我就是要這么說，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還是先停下車來看看這個聲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真是煩死人了。”

“等我們需要加油的時候我再停車，我很希望在入夜之前趕緊到達目的地，這樣我才能盡快回到泰勒的身邊！”

“什么臭脾氣！開慢點，從這個分叉口往北走，就是那邊?！?/p>

“如果您還希望去洛杉磯的話，就應該穿過密西西比河，而過河的大橋在南邊啊。”

“也許吧，不過還是按照我的路線走吧。我們會搭乘一艘老郵輪過去的，這比走高速公路更加有趣?！?/p>

“老郵輪？我們又不是黑鬼！”貝基抗議道。

“放心吧，我向你保證，那是一艘讓你印象深刻的郵輪?！?/p>

“我已經受夠了兜圈子繞路?！必惢棺h道。

“你照我說的去做，我就會接著講我的故事。要不然在到達尤里卡之前就給我閉上嘴別講話?！?/p>

“我們是要去那里嗎？”

“你想問的是到那里之后就分道揚鑣吧？嗯，如果你還是這么想的話，我們今晚到了尤里卡之后就各走各的路。”

貝基服從命令，開上了麗貝卡所指的路。這讓麗貝卡很滿意。

不久之后，她們穿過了一個小村莊，經濟大蕭條令這里變成了一座幽靈村。在這個叫做希克曼的地方，所有的房屋都破敗不堪，馬路上空無一人，中心街道兩邊的商鋪全都拉下了卷簾門。

“以前住在這里的居民都去哪里了？”貝基問道。

“我猜都掉進地獄里面了吧?！丙愗惪ɑ卮?。

“您為什么要這么說？他們和您沒有任何過節啊。”

“如果你失去了房子，不得不把家具搬上貨車，背井離鄉，到其他地方養家糊口，那你覺得該怎么樣去描述這樣的情形？”

“這個地方使我想起了我的家鄉，讓我覺得有些傷感?！?/p>

“好吧，那就開快一點！”

她們經過了昏沉沉的老達文波特，以及低低地陷于木屑河床的密西西比河。然后是巖石島，塞了幾分鐘的車，夕陽漸漸泛紅，然后突然看到緩緩流淌的小河，溫柔地穿行過奇妙的林木，那是美國中部伊利諾伊州的青翠景色。一切看起來又像是柔和甜美的東部。那干燥宏大的西部已成過眼云煙。當貝基以持續穩定的速度通行時，伊利諾伊州在她們眼前以空無之境展現了好幾個小時。

道路的盡頭是一個小碼頭，位于密西西比河的東岸。一艘藍白相間的接駁船正?？吭诎哆叄却枰^河的車子。自從河的下游建起了大橋，這艘“多里納”號上就不再車流滾滾了。然而，船主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船工，很喜歡自己的這份職業，他在自己的船上搞了很多告示牌，對乘客進行指引，就好像這艘接駁船的甲板上依然一如既往的滿是乘客，因此他在駕駛過河的時候也得特別小心操控。

On

The

Ro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