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羅門繼續說道：“古德利看著我，什么也沒有說。在吞下最后一口早餐之后，他就帶我進城去買東西了。我們先去買了一套洗漱用品，然后他又帶我去理發。坐在理發店的大班椅上面，我想，理發師會不會在我的兩條頸動脈之間劃出一道像笑臉一樣的弧線來？這樣的話，他就能夠把我的血全放光了，誰叫我剛才去吃了那頓該死的早餐呢？在監獄里面，我們早就看慣了各種酷刑和折磨。結果，我享受的是貴賓式的服務：刮胡子的時候，系在脖子上的毛巾熱乎乎地冒著薰衣草的香味，剪頭發的時候用的是剪刀而不是理發推子。當我們離開那里的時候，古德利對我說，如果我還想工作的話，他可以帶我入行。我問他：‘是哪一行？’‘依你來看，在馬場里面，除了養馬，還能做什么呢？’他如此回答。于是，我就問他為什么要為我做這些事情，他直視著我的眼睛，然后說出了這樣一句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話：‘我從出生時就不知道父母是誰，我是被拉丁裔的父母撫養長大的，他們并不富有卻將我撫養長大。而我現在也要用同樣的方式來回報他們。’他是我的良師益友，什么都教給了我。怎樣醫馬，怎么樣喂馬，學會在這些馬兒還小的時候就看出它們將來擅長什么：哪些是領頭馬、最好的坐騎；哪些四肢發達，可以用于馱東西、拉馬車；哪些可以去參加比賽爭冠軍；還有那些難以馴服的，可以送去參加馴馬大賽。三年后，他開始教我學會計，還帶著我一起去談生意，他從始至終都以平等的身份待我。后來時間久了，他開始慢慢賦予我更多的責任和權利。這種做法要想讓本地人接受，那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只要一想到某個有色人種竟然在如此大的一片農場里擁有了話語權，有些人就會感到不高興。有一天晚上，古德利和我跟幾個侮辱我們的農場主打了一架。我倆也挨了幾拳，但是那些鄉巴佬顯然不知道我這個拉丁裔的人是從哪里打拼出來的。結果嘛，其中有一個人到現在還想著要在哪一片玉米地里面才能找回他當年被我撕扯下來的一塊耳朵，而其他的人只要一碰到我就會不由自主地把眼睛垂下。有時候也會有人來偷我們的牲口，破壞我們的柵欄，還會在大門上刷‘Spic’這一字母。古德利知道這些事情并不是空穴來風，也沒有那么簡單，但他咬緊牙關假裝什么都不知道。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最終被當地人接受，并且贏得了農場所有工人的尊重。在臨終前，古德利把他的產業交給了我。他沒有什么親人，唯一的愿望就是死后能夠埋葬在這塊屬于他的土地上。我每天都會去跟他問個好，他就躺在那個丘陵的頂上，你剛才騎馬應該會經過的。”

所羅門繼續吃完了他的晚飯，再也沒有講一句話。在上甜點的時候，貝基提議為紀念古德利干一杯。麗貝卡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古怪的微笑，然后也舉起了她的酒杯。

“你們兩個是怎么認識的？”貝基問道。

“我已經不記得具體的場景了，具體是在哪里也記不清了?！彼_門坦承。

“是在俄亥俄州的肯特郡?！丙愗惪ū硎荆笆窃跒榱朔磳θ肭旨砥艺e行的大型示威游行之后的第二天。那場游行有點失控，FBI朝我們開了槍，打死了四名學生，還有九名嚴重受傷。結果，示威游行、罷課以及占領校園的行動在整個美國蔓延開來。我們兩個就是在一次商量如何對政府采取報復行動的委員會上相遇的。”

“說得沒錯。”所羅門點了點頭，垂下了眼睛。

“有什么不妥嗎？”貝基覺得很奇怪。

“沒什么?！彼硎?。

“幾天之后，我們就炸了FBI在華盛頓的總部?！?/p>

“你們干了什么？！”

“你沒有聽錯。我敢跟你保證，那一次爆炸沒有產生任何人員傷亡。當我們決定采取此類行動的時候，我們會采取一切必要的防范措施。目標只是政府的建筑物，行動只會選在他們關門的時候。如果發現那里面還有職員在加班的話，我們就會打電話給相關機構，在引爆裝置之前給他們留下充足的時間，讓他們能夠把所有的人疏散出來。”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貝基喊了起來，“你們說得這么輕描淡寫，就好像這只是什么勁爆的單身派對似得！”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的確就是一場派對?！丙愗惪ɡ湫χ貞?。

“你不應該和她講這些的?！彼_門表示反對。

“你難道更希望她以為我們只是任人宰割而不做任何反抗嗎？第二天，警察在奧古斯塔毆打了六個參加反對警方濫用暴力示威游行的人。第三天，密西西比州杰克遜大學的兩名學生又遭到了同樣的厄運。我們只是對國家暴力做出自己的回應而已?！?/p>

“你們這是以暴制暴啊！”貝基表示抗議。

“我很明白這為什么會讓你感到震驚。實際上，我自己當年也經常反對采取這樣的行動。”

“但顯然你反對得還不是很堅決，不足以幫助你避免牢獄之災！”

麗貝卡以沉默表達了自己對于這句話的不滿。

“夠了！”所羅門發話了，“這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不希望看到你們兩個在我的屋檐底下這樣爭吵下去。讓我們聊聊其他的話題吧。”

“不，為什么不能談論這個？”貝基帶著她慣常的嘲弄挖苦的語氣說道：“您或許會想要我去幫您把吉他拿過來，這樣您就可以給我們唱一首《多么美妙的世界》，又或者是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的哪一支小曲吧?！?/p>

麗貝卡把餐巾擱在臺子上，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您到哪里去？”貝基質問。

On

The

Ro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