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部門的月度會在下午如期舉行,與以往不同的是退休人員也得參加,表示不能忘了老同志。大家陸陸續續來到會議室,工作了大半天的員工顯得倦容十足。
唯獨吳娟看起來兩眼放光,精神抖擻,暗沉的臉上泛起一些紅暈,看得出心情不錯。
的確,她期待的大戲就要上演了。她刻意找了一個靠后的位置準備觀戰,又偷偷撇了幾眼羅惠。看著她跟一旁的同事小聲說笑。心里冷哼一聲:我看你能笑多久。
可猛地發現林心予還沒有到,難道她臨陣脫逃不來了?她那顆急切的心又開始躁動,連忙拿起手機。正要發短信,門開了,林心予赫然立于門口。
今日的她顯然是捯飭了一番,銀盤一樣的臉,烈火紅唇,通身的名貴衣物,一看就是退休日子很滋潤,讓人艷羨。
會議室的桌子是長方形,兩側外圍也有一圈椅子,通常情況下,大桌周圍坐的都是領導和業務骨干,而林心予大步過去。拉開椅子極其自然的坐了下去,原因很簡單,羅惠坐在側對面。
對羅惠而言,她就像一個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爆炸,不由得心生忐忑。大概是心虛,她的笑容瞬間消失,感受到來自對面冷冷的目光。她默默低下頭,拿起筆,若無其事的翻開本子,假裝在上面寫字。
對吳娟而言,林心予如同沖鋒在前的勇士,為了正義時刻準備戰斗。換做是自己,恐怕是做不出來的。她長舒一口氣,似乎來自心底積壓多年的恨意總算可以發泄去來,這得虧自己的計策,還有林心予的果敢。
很快,領導們準時入場,就坐后,坐在最前面的總經理王總環視一周,確認所有人都到場后開始了會議議程。
各懷心事的三個女子哪有心思聽領導們講話,一個在最后焦急等待,一個如坐針氈,一個蓄勢待發。
就這樣過去了一個小時,業務問題總算研討完畢,羅惠的脖子都快斷了。因為不敢看對面,要么低頭記些東西,要么側身看著領導講話。
即便如此,她也能感受到來自對面的陣陣兇光,攪得她心撲通通亂跳,心底不停叨叨:趕緊結束吧。
“今天的會議主要內容就這些,大家下去盡快落實。”
終于等來王總這句話,簡直如同窗外的清風那樣干凈舒爽,羅惠快速合上本子,時刻準備站起身溜走。
不料那個平時開會就愛補充一二的副總慢悠悠發話了,“各位,最近單位發了作風紀律整頓條例,增加了八小時外的要求,離開單位后,諸位也要潔身自好,管好自己和家人的行為........”
“領導,我有問題要反應!”
忽然一個聲音響起,領導急忙望去,竟然是林心予,心中頓感不悅,因為她之前上班的時候就總是愛插嘴,凡事愛較真,總叫人沒了面子。
而本來無精打采,摳耳揉眼的同事們登時就來了精神,各個將目光鎖定在林心予身上。大家都清楚,只要她張口,必是一場離譜又精彩的辯論。
相比較大家的看熱鬧心態,坐在最前面的王總可是實實在在臉沉了下去,盯著林心予看她又鬧什么幺蛾子。一旁的副總竟兩眼放光,可算找到機會能繼續說話了。
“你盡管說,歡迎同事們指出我們一些問題。”他此刻甚至想點起一支煙來好好跟她說道說道,畢竟以往的較量都是他險勝。
再看林心予嘴角冷哼一下,道:“領導剛說到作風問題,我們在坐的一個人生活作風嚴重有問題。”
此話一出,坐在最后的吳娟興奮到捏著拳頭,推了推眼鏡,吸了吸鼻子,如同大獎馬上要揭曉一般,就差跳起來。
羅惠腦門蹭的一下就懵了,臉和手心開始發麻,不由得將手中的筆緊緊握住,低著頭盯著本子,幾乎能聽到心跳的聲音,用力踩著地板。
所有人屏住呼吸,有些人也跟著揪心,笑容逐漸消失,尤其是某些干部,生怕這瘋子一樣的女人又口不擇言。
氣氛一時間緊張起來,可林心予卻遲遲不開口,王總瞇著眼看著她那似笑非笑的大臉,有些來氣。
“阿芳,”他厲聲道,“有問題你就快點說,會議室接下來還有用。”
之所以叫他阿芳,是因為林心予剛上班的時候叫林阿芳,過了幾年,嫁了李偉,日子也好起來,心也就飄了。尋思著給自己換個洋氣名字,這便有了林心予這個自認為高大上的名字。
可那些老同事,都習慣叫她阿芳,為此她很不開心,可無奈別人的嘴她也管不著。
林心予見狀慢慢扭過頭,直愣愣看著對面羅惠的白皙的腦門,吳娟一看那眼神,知道這事穩了。
“羅惠,你要不要臉。”
突然,林心予一拍桌子,指著她大聲喊道,這一聲把所有人都驚呆了,某些心虛的人們一看說的不是自己,也舒展了眉頭瞧了過去。
羅惠是萬萬沒有想到,這瘋子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開口就是罵人,原本緊張害怕的心一瞬間被氣惱沖散了,轉化成十足的戰斗力。
可究竟她是臉皮薄的人,就算發火也顯得有些綿軟無力,她也猛地抬起頭,“阿芳你把話說清楚,我怎么著你了?”
不明所以的眾人面面相覷,一臉茫然,尤其是總經理心頭一懵,這什么情況,這兩人之前不是還挺好的嘛?
要說男人總是比較遲鈍,一來男人之間相處分寸感還是有所拿捏,不像女人好起來跟穿一條褲子一樣。二來他是個中層領導,本就忙碌,哪會注意到手下的人關系變化。
“阿芳,”他嚴肅叫道,“有話好好說,這里是單位。”一旁的副總也賤兮兮順著說:“是的,慢慢說,都是同事,不要罵人。”
二人話音剛落,林心予再次揮舞著手臂,張開那血紅大嘴,“我就是要在單位罵你,不要臉的賤貨。你敢把你做的丑事說出來嘛?”
“你放屁,”羅惠即刻對罵,“你有什么真憑實據,有本事拿出來,否則我要告你誹謗。”一向溫柔和善的羅惠也繃不住了,開始發起反攻。
只是這兩人一來一回的,把大家給整暈了,這兩女人到底在打什么太極。只有吳娟喜滋滋坐在后面,咬著牙默默給林心予助威,戰斗已經打響,只是還需要更加猛烈才好。
王總這下可坐不住了,心想媽的,這不是來反應問題,這事來鬧事的。他又急又氣,站了起來。
“阿芳,要不一會你到我辦公室,有什么問題慢慢說,一會會議室公司領導要開會。”而后對著一旁的副總和另外一名男同事使了個眼色。
只見二人當即起身離開座位,來到林心予身后,副總說:“阿芳,咱們還是先到王總辦公室去吧,這么多人呢!”說著二人就要去拉她的胳膊。
不料被她甩開,眼看著怒氣又增加了幾分,站起身對著王總說:“我就是要在這里揭穿她,你也別想替她掩飾,沒門。”
說罷又對著羅惠說:“我的男人,就算不想要,也輪不到你,賤人,道貌岸然。”
這下所有人算是聽出一點眉目了,敢情是因為情感問題。此時平日里積攢的好口碑發揮作用,有不少人都認為羅惠絕不可能有這種事,尤其是跟李偉。
紛紛開始暗自指責林心予胡說八道,再加上此前她也到處說李偉跟部門小姑娘曖昧之類的事,最終不攻自破,剛才那些也肯定是不可信的。
自然也有少部分人覺得無風不起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種先天性認定對方有錯的邏輯源自他們平時也不太喜歡羅惠。
而羅惠面對如此變本加厲的羞辱怎可罷休,可她仍舊坐著,定了定神,扭頭對著總經理說;“領導,如果她不出去,我就先出去了。”不得不說此刻她表現的還是穩妥。
王總已是焦頭爛額,馬上對著林心予后面的兩個男人說:“快把她拉到我屋去,別在這里丟人了。”
他情急之下的這句話愈發刺激了林心予,她瞪了一眼王總,又死死盯著他,手卻指著羅惠的位置說:“領導,她這種破壞別人家庭,當小三的人你們不覺得丟人,我是受害者,我怎么就丟人??還有沒有天理?就知道你們會向著她,所以我今天就是要當著大家的面揭穿她。”
羅惠已是忍耐到極點,實在不想再看她發瘋,二話不說,站起身準備離開。
可林心予怎么會放過她,又嚷嚷道:“跑什么?你不敢說是吧?臉皮真厚。”此時的她已是兩眼噴火,唾沫星子亂飛,嚇得左右的同事悄悄往后面挪了挪椅子。
羅惠臉色陰沉極了,她拉開椅子,對著總經理說:“領導,她這是誹謗我,我要告她。”而后邁步準備離開。
不料對面又響起了林心予急赤白臉的聲音:“有本事去告,我等著。今兒我就把話放在這里,羅惠,如果哪天你在路上被人扒光打了,那就是我找人干的。”說完還露出陰森的笑來。
聽聞此言,王總心中已是一萬只草泥馬奔過,不曾想林心予已經瘋魔成這樣,好好的會議室成了潑婦罵街的場所。他氣的臉紅脖子粗,以命令的口吻對著兩個男人說:“等什么等,還不快點弄出去,一會讓大領導來了看啊?!”
那些話如同刀子一樣,劃傷了羅惠的自尊,可終究是因為心虛,她耷拉著慘白的臉,對著王總說:“我告她誹謗。”而后匆匆離開會議室。她凌然又決然的背影,讓同事們都覺得她肯定受了天大的委屈。
王總點上一支煙,狠狠吸了一口,準備回到辦公室好好和林心予談談。推開門的那一刻,外面竟然已經站了許多來準備開會的同事領導,他臉更白了,心想這下部門算是要出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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