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玥剛剛升起的一絲感動,瞬間被澆個徹底。
范玄給江玥仔細檢查了下:“舌頭沒斷,但傷口很大,這一兩天都盡量不要吃東西。”
他視線暼了眼桌上的碗。
他們有約定,每個獸夫和江玥獨處的時候,其他獸夫都不能來打擾。
所以,雖然他們一直都知道有獸夫給江玥下毒,但也不知道具體是誰。
空氣中的氛圍有些奇怪。
傅槐扯出笑,拿起湯碗一飲而盡。
“風寒咳嗽的藥罷了。”
他視線落在江玥身上,捏了捏她臉:“妻主,太苦就說,沒必要發脾氣。”
“這樣弄傷自己,我會心疼的。”
事情了結,其他獸夫走出了房間。
傅槐關上門,拉開抽屜,取出罐子。
能聽到他挪開罐子的聲音。
她猜,那應該是解藥。
因為攪動罐子的聲音和放糖果罐子的聲音不太一樣,應該是更細碎的藥丸。
知道解藥在哪就好辦了,她可以等傅槐不在,偷偷去拿解藥吃!
男人吞下解藥,慢慢地側頭看她。
江玥歪歪倚靠在枕上,黑漆漆的雙眸像是精心打磨的黑曜石。
很漂亮,卻沒有光點。
天然上彎的眼尾夾著亮晶晶的淚珠,小臉濕漉漉一片。
鼻尖生得精致小巧,隨著抽噎聲輕輕顫動。
天生的美人胚子。
不然,他也不會一眼淪陷。
他隨手擦了擦衣服上的藥漬,大概是覺得擦不干凈,便脫了扔在地上。
男人皮膚滾燙,仿佛抑著極大的怒火,連給她換衣服的動作都帶著幾分用力。
給她換完衣服,又纏著她脖頸親了很久。
將她圈在硬實的肌肉里,一寸一寸收緊。
他聲音很輕,溫潤的嗓音像潮濕的海風。
和強迫她喝藥時候的樣子判若兩人。
“妻主,別這樣好嗎?”
“看你流血,我心真的好痛。”
“你不喜歡喝,以后我燉濃點還不行?”
……
江玥整個心都是提著的,因為害怕,身體止不住顫栗。
“你不用這么怕我,只有沒用的雄性,才會打雌性。”
他微微粗糲的手指一遍一遍摩挲著她小腹:“但我希望,這是最后一次。”
一夜無眠。
直到被范玄抱進屋,她才放下掛了一晚上的心,沉沉睡去。
范玄看了眼睡得正香的江玥,將湯藥放在桌上,又摸了摸她的臉。
晚上她醒來以后,范玄往她嘴里塞了藥丸。
江玥想都沒想就吐了出來,嗚嗚咽咽地喊,還大顆大顆地掉眼淚。
她能聽見范玄重重的嘆息聲。
“這是讓你舌頭好快一點的藥,你不想吃,就算了。”
“我會幫你轉告其他獸夫,你不愿意吃任何東西。”
江玥就這樣躺在床上餓了三天。
餓到胃痙攣。
聞到外面飄來的排骨、烤肉……的香味,她饞得直流口水。
但為了那微末可以康復、可以逃離的希望,她愣是咬牙沒喊一聲。
終于挨到嚴澈抱她回屋子的日子。
嚴澈輕輕環著她腰,在手上掂了掂。
聲音有些不悅:“這些飯桶是怎么照顧你的?把你都餓成皮包骨了。”
雖然她知道嚴澈不能相信,但她還是哭出了聲。
在沒有愛的地方,玻璃渣也會變成糖。
現在,她喉嚨已經可以發出輕微的聲音,吐出模糊的字眼。
眼睛也能看見一些淡淡的、模糊的影子。
嚴澈聽到她的嗚咽聲,有些吃驚地轉過了頭。
男人俯下身子,側著耳朵。
他以為江玥會說餓,會罵人。
但,出乎他的意料,她竟然說了對不起?!
他看了看門外,輕輕闔上門,托起江玥的上身。
他聲音平波無瀾,聽不出任何情緒。
“妻主是不是認錯了。”
“我是嚴澈,是你最討厭最不喜歡的嚴澈,那個在你眼里連狗都不如的嚴澈。”
“對不起,嚴澈。”
江玥聲音很小,仿佛一出口就會被風吹散。
她有想過喊吃飯,喊救命,深思熟慮后,她還是決定代替原主道歉。
嚴澈本可以像其他獸夫那樣做個表面,把她當個印章,當個取款機。
但是,他卻不厭其煩地給她按摩、擦身。
她覺得,嚴澈對她應該是有感情的。
如果要攻略,嚴澈應該是最好攻略的一個。
如果押錯了。
那就算她倒霉好了。
反正,她又不是沒啞過,就當買個教訓。
她用盡全身力氣又說了一遍,眼里還掉出滾燙的淚。
砸在男人手背,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這是她餓暈前唯一聽到的聲音。
她醒來的時候,頭枕在嚴澈手臂上,他正用勺子給她喂粥。
她吃得很大口,吞咽的時候仿佛能嘗出每粒米的米香。
嚴澈聲音不似往日的和煦,倒像是冰窖里拿出來的千年寒冰:“現在道歉,是不是太遲了。”
一句話,仿佛一盆涼水迎頭澆下。
絕望像一把刺入心臟的冰刀,連帶通往那里的血管,都在瞬間,被寸寸冰封。
她想起刀劃在木板上的故事。
傷害就是傷害。
它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變淡,也不會因為一句道歉而消失。
也許,其他獸夫已經知道她能說話的事。
也許,那個下啞藥的獸夫就是嚴澈。
也許,下一次就不是啞藥那么簡單。
說不上是因為害怕,還是希望被打碎在地的不甘,她的眼淚嘩嘩地掉。
一顆又一顆滾在湯藥里,混合在粘稠的米湯里,被她一口口吞下。
房間昏暗,她的眼睛仿佛上了一層糊糊的玻璃,根本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嚴澈沒有再說話,只是像往常一樣給她喂藥,又伺候她洗漱。
江云也默默在漱口的時候吐掉藥水。
出乎她意料,嚴澈晚上竟然沒有折騰她,將她放在床上后,就出了門。
第二天,她照例去了傅槐屋子。
她能感覺出來,傅槐已經知道了什么。
每次,去他屋里,他都會絮絮叨叨和她說他多么多么愛她,其他獸夫多么多么壞,多么多么不可相信。
但今天,他竟然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做著手上的事?
她猶豫了一天,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如果再來一句道歉,傅槐會不會覺得她不誠實,在批量生產,在到處糊弄。
直到睡前,傅槐才說了一天來的第一句話:“你就沒有什么要和我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