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一切都是假的。
是黯出于報復給她做的一場美夢。
橙子蹲下雙手環抱膝蓋，一動不動望著地上躺著的手機。眼睛無神，宛如冬日里枯竭的池塘，了無生機。
門外貓咪的叫喚似一張無形的網，將她緊緊纏繞，喘不過氣來。
禍不及他，他該走的。
橙子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將門打開，想讓李允離開這個世界。
話還沒有說出口，門外站著一家三口堵住了她的話。
是父親后母還有中間的弟弟，他們穿著火紅的新衣拎著禮袋向她遞過來。
“孩子，這份禮物是我們的一點心意。祝你開心快樂，健康平安。”
橙子遲遲沒有接，火紅的顏色如同沸騰的鐵水，炙烤著她的神經。
她罰站在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對面那幾張笑臉。那笑容仿佛經過精心雕琢，每一個弧度都恰到好處，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虛假。
對面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揚，眼角的皺紋仿佛在訴說著親切與友善，然而她內心的反胃感卻愈發強烈。
只覺得那笑容與這火紅的顏色形成了一種詭異的融合，灼烤著他的視網膜，刺探著她的底線。
她努力壓抑著翻涌的胃酸，面上卻依舊保持著鎮定，接過他們遞來的禮袋。
李允見狀悄悄走到橙子身后。
“快看看，你喜不喜歡？”
年輕少婦一開口，橙子直接掛臉關門，把自己鎖在房間。轉身看到李允。
壓抑心中的五味雜陳，將手上的禮盒放至旁邊。開口對李允說道：
“你該回去了，我不回去。”
李允上前扯住橙子的褲腿想說些什么，又無法說人話。他明明能感受到橙子不開心，不明白為什么她還要留在這？
難道她寧愿死在虛假的夢里，也不愿面對當下。當下對她來說有什么困難嗎？
橙子沒有理他，撿起地上破碎的黑磚塊擦了擦，像是想到什么轉過頭來叮囑道：
“李允，謝飄的尸體我還沒有安葬好，他被我放在小白貓意識海的儲物戒里了，你回去記得埋了。”
“喵喵？”意識海？是類似丹田的東西嗎？
李允努力想同其交流，奈何說不了人話。
他屏息凝神，靜下心來。空曠的混沌中漸漸出現了一片蔚藍的大海，上面漂浮著許多白光。
他飄過去緩緩觸摸，白光與其融合一體，一股暖流遍滿全身。
脫離意識海時，嘴里忽然多了一枚戒指。
李允走到橙子面前將戒指吐出來，“你說的是這個嗎？”
突然貓發出人聲，兩人皆是一驚。
橙子蹲下身撿起地上的戒指，用袖子擦了擦，仔細觀摩。
“是的。”
“你能說話了？”
李允被噎了一下，沒好氣的回道：“耳朵聾了？”
“我……我不回去。”橙子想把戒指想塞回小貓的嘴里，“你把它放到意識海里，回去埋了。”
李允拱著貓眉，緊閉著嘴，一爪拍到橙子手上，將剛才的心里的疑問一貫而出。
橙子落寞的搖搖頭，“你不懂，有人是寧愿活在虛假的美夢里，也不愿去面對殘酷的現實的。”
李允開啟勸導模式。
“那你覺得這場美夢會永久的持續下去嗎？這對你來說就是你想要的？”
“我不知道。”橙子低著頭，破碎的手機黑屏里映照著她迷茫的臉。
“至少現在的我有家人，奶奶不會在冰冷的骨灰壇里，這里不是我狹小的出租房，他們虛假的愛著我……”
聲音如同破裂的冰面帶著哭腔緩緩破開。
“這……有什么……不可以呢……”
李允無法完全共情橙子，如果自己得到的是一份虛假的愛，自己寧可不要。
活在幻想和過去里的人可悲。
“我不懂。”
橙子抬眸，面前的貓貓眼里浸滿了冷意。
她反問：“那你為什么娶我呢，不就是因為你心中的執念嗎？”
“你這么多年苦心計劃獻祭世界，不也是為了一個執念嗎？”
“我的奶奶，就相當于你的心上人，我沒有你那么強大且無情，可以用獻祭世界來尋找心上人。”
“我能做的是寧愿死在美夢里，也想陪著她。”眼淚悄無聲息地從橙子眼角滑落。
李允噤聲，記錄時間的繩子越勒越緊，他明白自己要回去了。
他看著無聲哭泣的少女，下定了某種決心。
直接一貓爪糊在對方臉上，命令加恐嚇：“我不管你現在如何，你還有兩刻鐘的時間做出決定。”
“兩刻鐘內，你只要在夢里死亡就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超過兩刻鐘，我無法確定那個跟你九成像的女人，會不會把你的美夢變成噩夢。”
橙子手摸著臉上的抓痕懵了一下，回過神來。
“可是……”
李允打斷橙子，講述權衡利弊。
“你逃避一次不去面對，那苦難會一次一次找上你，它不會因為你是弱者而放過你。”
“你會進入一個惡性循環，再也看不到你擁有的東西。”
“我去跳池塘了，你自己找個死法吧。”
李允說完轉身就走，不帶一點留戀。
就在猶豫又占據上風時，手心的戒指掉落在地上，校準了內心的弦音。
“等等！”
李允扭過頭，“想明白了？”
“嗯。”橙子的聲音微不可察。
她與李允的目光交匯。
“走之前我想跟奶奶告一下別，請你在這等我，我試過一個人死，沒有勇氣。”
“好。”
應答落下，橙子再次打開房門走出去。
屋外的景色瞬間一變，黑云壓境，傾盆大雨飄然而下，溫馨的大廳變成了馬路旁的藥店。
藥店店員罵罵嚷嚷。
“買個藥還砍價，真是碰上活耗子了……”
橙子扭頭看向身后，門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烏青色的柏油路和川流不息的車輛。
她穿著一身銷售西裝，手里握著的藥，讓她想到了不好的事。
她急忙朝著記憶中的方向跑去，密集的雨點如同無數的箭矢，射向大地，也射向她的身體。
很快衣服被雨水浸透，緊貼在身上，冰涼的感覺讓她打了個寒顫。雨水順著發絲流淌下來，匯成小溪，從她的額頭、臉頰滑落，模糊了視線。
橙子狼狽地爬著樓梯，發梢不斷滴著水，腳在濕滑的樓梯間不斷打滑，差點摔倒。
雨水灌進鞋子，每步發出的“咕嘰咕嘰”的聲像是在擠壓心臟。
終于，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了出租屋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