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新光社區公告欄前已經擠滿了人。拆遷公告醒目地貼在中央,紅色公章壓在補償標準上,仿佛蓋住了每個人的生計與希望。
李秀蘭站在人群后,緊握著復印來的補償方案,目光掠過上面的數字,心頭一陣發緊。作為租戶,這份方案與她無關,她既沒有補償款,也沒有安置房。
‘我們這種人,連資格都沒有。’她低頭想著,心中涌起一股無力感。這種局外人的身份讓她感到憤怒又難堪,但更多的是茫然:‘我的未來,真的只能任人擺布嗎?’她想到昨晚房東那通冷冰冰的電話:“合同到期了,趕緊搬,我還得收拾房子辦手續,別拖了。”
她的目光轉向公告欄前,王芳站在那里,臉色陰沉,盯著補償金額,低聲自語:“這點錢,夠干嘛?新房的首付都湊不起。”
“張主任怎么說?”人群中有人喊道,語氣中帶著隱隱的期待。
張麗剛踏進社區辦公室,就被桌上的聯名信吸引了目光。信中羅列了居民的訴求:提高補償標準,降低搬遷負擔。張麗拿起信件,神色變得凝重。
社區中心擠滿了人,小李大爺站在人群前,憤怒地揮著手:“我們不是不支持改建,但得給條活路啊!這點錢連廁所都買不起,怎么搬?”
一位年長的居民嘆息著補充:“以前咱們社區多好,鄰里關系像一家人一樣,現在拆遷一來,大家都各自為戰,真讓人心寒。而且新小區的物業費和生活成本會不會太高?我們這些老人,收入就那么點兒,實在擔心吃不消啊。”
一名年輕租戶則站起來,語氣中透著急切:“可是換個角度想,這種機會不多。如果能搬到現代化的社區,也許生活會更方便,房子質量也會更好。”
張麗走上前,語氣平穩但堅定:“大家的訴求我都清楚,我已經在和開發商談判。但我也知道,談判的每一步都不會輕松。如果我們不能團結一致,只會被各個擊破。”她短暫停頓,看向人群中目光最為激烈的幾人,心里涌起一絲矛盾:‘這樣的堅持,真的能解決問題嗎?’她的語調柔和而有力,試圖安撫眾人。
人群逐漸安靜下來,但張麗的內心壓力卻越來越大。
下午的居民會議室,氣氛沉悶。租戶和業主分坐兩側,彼此間的目光里滿是戒備與不安。
張麗站在前方,展開補償方案的草案:“根據開發商的反饋,我們爭取到兩項讓步:提高部分補償金額,同時提供低利率貸款,幫助家庭支付新房差價。”
“低利率貸款?這就是個陷阱!”一位居民站起來,聲音充滿怒氣,“我們已經窮得連現在的日子都過不下去了,還要被套進貸款里?”
“再說了,”另一名業主接話,“補償款還不夠買房呢,貸款只會讓我們徹底陷入債務,開發商這是在玩弄我們!”
“貸款?”年輕業主猛地站起身,滿臉憤怒:“我們還要利息,這不就是變相剝削嗎?”
租戶這邊也不滿地抗議:“補貼呢?我們租戶住了這么久,連過渡的安置費都沒有!”
王芳坐在角落,站起來說道:“張主任盡力了,我們總得有人出面談判吧。如果沒有她,我們連這點機會都沒有。”
張麗接過話頭,點頭說道:“我理解大家的擔憂。貸款只是過渡措施,我們還在努力提高補償標準。請相信,只有團結一致,我們才能為每個人爭取到最大利益。”
次日,張麗帶著居民的訴求走進開發商程明的辦公室。
程明翻開一份報告,遞到張麗面前,語氣中帶著一絲勉強:“預算已經到了極限,再提高補償,公司真的很難繼續下去。”
他的目光掃過張麗的神情,心中一陣矛盾:‘這個社區主任一看就是不容易打發的角色。如果太強硬,談判可能徹底破裂,但如果讓步太多,上級那關也不好交代。’他停頓片刻,又補充道:“其實,我們也在努力平衡各方需求。”
張麗眉頭微皺,語氣堅定:“可許多家庭真的沒法生活下去。你們的利潤再緊張,也不能建立在居民的困苦之上。”
程明嘆了口氣,試探性地說道:“如果我們提供一定的裝修補貼,或者暫時免除搬遷費用,是否能緩解一部分矛盾?”
張麗抓住這個契機,提出折中方案:“除了補貼,我建議提供低利率貸款,并承諾改進安置房的施工質量和社區設施。這不僅能幫助居民緩解壓力,也能增加項目的公信力。”
程明略作沉思,答應會向上級反饋,但語氣中帶著一絲試探:“不過,張主任,我也有一個建議。如果居民能自行組織部分搬遷工作,比如物資清點和協商搬運費用,我們可以把節省的成本轉化為額外補貼。您覺得怎么樣?”
張麗皺起眉頭,立即回應:“額外補貼的分配比例必須明確,特別是對低收入家庭的保障,不能因為成本轉嫁而被削減。”
程明笑了笑,試圖緩和氣氛:“張主任,低收入家庭的訴求當然重要,但我們也要考慮整體公平性。資源有限,不可能單獨傾斜太多。”
張麗直視程明,語氣堅定:“公平性不意味著忽視弱勢群體。如果額外補貼無法覆蓋低收入家庭的關鍵需求,這種方案就失去了意義。”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程明心中盤算著:‘這個社區主任果然不好對付。但如果再強硬下去,談判可能會徹底僵持。’他嘆了口氣:“好吧,我們可以考慮將低收入家庭優先列入補貼名單,但補貼金額需要在后續評估中進一步調整。”
張麗點頭,但沒有放松:“金額評估可以逐步調整,但必須有一個最低保障底線,并且寫入協議。”程明稍顯猶豫,但最終妥協:“這個可以商量。”
張麗眉頭一皺,心中暗想:‘這明顯是想轉嫁一部分壓力,但如果拒絕,又會喪失談判的主動權。’
她稍作思考,緩緩說道:“如果居民同意配合部分搬遷流程,我們會爭取更多補貼,但前提是您必須明確這些補貼的分配比例,并且不能影響低收入家庭的實際權益。”
程明的嘴角微微一揚,似乎對張麗的敏銳判斷頗感意外,但沒有繼續反駁,只是點頭答應。
談判結束后,張麗獨自乘公交車回家,手中緊握著談判記錄。窗外霓虹燈閃爍,她的腦海中不斷回放著開發商程明那張模棱兩可的臉,耳邊仿佛還能聽到居民的抗議聲。
‘監督小組真的能發揮作用嗎?’她心中泛起不安,甚至一絲懷疑,‘如果所有的努力只是換來微不足道的讓步,那我是不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但她隨即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至少,我必須試一試。’
“我這樣堅持,真的能改變什么嗎?”她低聲自語。
回到家,丈夫遞給她一杯茶:“麗麗,別太拼了。我知道你想幫大家,但別忘了你也是普通人,別把自己拖垮了。”張麗沉默片刻,感到責任與現實的交織,讓她的內心愈發復雜。
張麗決定推動社區監督小組的成立,將居民直接納入拆遷過程的監督與協調中。
在小組成立討論會上,一位年輕租戶提出:“我們租戶希望有明確的租金補貼標準,否則就沒法搬。”話音剛落,一名業主立刻反駁:“你們租戶的事,憑什么讓我們業主的補償款被壓縮?”
張麗站起來,語氣堅定但溫和:“大家的需求都很重要。租戶需要過渡支持,業主需要明確的補償保證,這些都可以通過小組協調逐步實現。大家爭執只會讓開發商坐收漁利。”
小李大爺表示:“這小組是好事,但我更希望能保留社區的一些傳統,比如大家互幫互助的風氣。新小區別光看上去好,住著冷冰冰可不行。”
年輕租戶則興奮地表示:“如果新小區能有智能設施和便捷的交通,那對我們這些上班族來說太方便了!不過,這些智能化的東西會不會用起來很麻煩?還有物業會不會趁機漲價,我們可不想最后變成既貴又不好用。”
王芳作為業主代表,關注補償款的發放和攤位重建問題;李秀蘭作為租戶代表,主導租戶的臨時安置訴求。
監督小組章程的制定過程中,租戶和業主代表不斷爭論,張麗通過耐心的溝通和協調,讓雙方逐漸達成一致。
會議結束后,李秀蘭和王芳一起走出社區中心。
“秀蘭,你的房子怎么辦?”王芳問道。
“月底要搬走了,現在還沒找到地方。”李秀蘭嘆了口氣。
王芳停下腳步,想了想說:“我的安置房下來后,你先搬進去,咱們一起想辦法。其實,我也不知道搬過去后能不能順利開始新的生活。”王芳聲音里透著一絲不安:“我搬過去后,萬一攤位沒了,熟客也散了,咱們這些小本生意還能撐多久?”李秀蘭拍拍她的肩膀:“咱們一步步來。攤位沒了,咱們就試試別的路。總會有辦法的,我幫你算了預算,搬遷后可以試試網售面包,這樣客流少了也不怕。”
王芳笑著點頭:“看來你比我還想得遠。”
張麗在整理監督小組章程時,腦海中勾勒出一系列行動計劃:如何監督補償款的分配、如何協調搬遷進程中的居民訴求、以及如何推動開發商兌現對安置房的承諾。
“首先,我們要設立一個透明的補償款流向追蹤系統,每一筆款項的使用都要公示。”張麗對李秀蘭和王芳說道。
“其次,社區監督小組需要定期召開會議,聽取居民的反饋,并將問題分類,優先解決最緊迫的需求。”她補充道,目光中透著堅持與信念。
“還有搬遷后小區生活的問題,”王芳提出,“如果沒有持續的支持,大家的日子還是不好過。”
張麗點頭:“我們會爭取在新小區設立社區活動中心,幫助居民盡快適應新的環境,并組織女性技能培訓和小型創業支持計劃,讓大家的生活真正穩定下來。”
她們三人看著墻上的規劃藍圖,燈光照亮了每一處細節,仿佛那些尚未實現的目標已經變得觸手可及。張麗堅定地說道:“這不僅是一個小組,而是我們改變社區命運的開始。”
深夜,社區辦公室的燈光明亮。張麗、李秀蘭和王芳三人圍坐在桌前,整理監督小組的章程。
張麗抬頭說道:“明天我再去找程明談談。”語氣中多了一份堅定。
窗外的街燈點亮了公告欄,新貼的監督計劃映在三人的臉上,映出了她們肩上的責任與希望。
李秀蘭回到家,丈夫正靠在沙發上等她。“又忙一天吧?拆遷的事怎么樣了?”“租戶補貼的事還有希望,得看開發商最后怎么回應。”李秀蘭脫下外套,疲憊地回答。丈夫皺了皺眉:“我知道你想為大家爭取點什么,但咱家呢?搬出去后又能去哪兒住?光補貼夠嗎?”李秀蘭低頭不語,內心感到一陣酸楚。片刻后,她抬起頭,語氣堅定:“如果大家都不爭取,那誰也沒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