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另一本賬簿，跌打損傷藥粉的銷路倒是穩定，每月都能穩定進賬百八十兩。可這點錢在龐大的開支面前，就像往干涸的井里倒一杯水，轉眼就沒了蹤影。

“姑娘，您已經算了兩個時辰了。”小蓮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放下一碗冒著熱氣的姜茶，“夜里風涼，您暖暖身子。”

陌千語揉了揉太陽穴，她接過茶碗，熱氣氤氳中看見小蓮擔憂的眼神。“沒事，我再想想。”她勉強笑了笑，“你去歇著吧。”小蓮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這么一算，手里的銀子頓時顯得捉襟見肘起來。陌千語放下茶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繡著的蘭草紋樣，“限量供應..”她喃喃自語，這個念頭在腦海中逐漸清晰起來。既然無法量產，不如順勢而為，讓每日的限額成為金字招牌。

菌菇包可以改為每日限量發售，再推出精品菌菇干貨禮盒，比鮮菇更耐存放，送禮也體面。京城里的富貴人家就喜歡這些稀罕物，到時候可以請李老夫人幫忙在閨閣圈子里說道說道。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節奏越來越快。窗外，一陣風吹過，柿子樹發出沙沙的響聲，像是在回應她的思緒。

次日，天剛蒙蒙亮，陌千語便讓阿青駕著馬車去城里，特意囑咐道：“今日只送十個菌菇包，跟酒樓說清楚，往后每日限量供應就這個數，多一個也沒有。”

阿青拍著大腿笑道：“姑娘這主意妙啊！就像醉仙樓最出名的水晶肘子，每日就供二十份，去晚的貴人老爺們捧著銀子都買不著。”

他說著突然笑起來，“要我說啊，姑娘干脆也去城里開個鋪子得了，把菌菇包、藥粉還有藥材都放一塊賣，保管生意興隆！”

陌千語聞言一怔，這個提議來得突然，確實是個她從未認真考慮過的方向。

她下意識攥緊了腰間的荷包，那里裝著僅剩的一千兩銀票。如果現在開店的話，鋪面租金、人工、裝修，還要應付各種雜稅...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賬目在心頭反復盤算。

老張頭領著七八個漢子踏著晨露走來時，阿強扛著鋤頭，老遠就咧嘴笑：“陌姑娘，這回咱們把糧倉給您砌得結結實實的，保管老鼠鉆不進，雨水滲不透！”他說著拍了拍胸脯，震得衣襟上的木屑簌簌往下落。

劉三手搓了搓手，有些局促地開口：“陌姑娘，我這些日子跟瓦匠學了手藝......”話未說完，陌千語笑意盈盈地迎上前：“三手叔來得正好！正好缺人手呢。”

老張頭繼續介紹：“這是村東頭的王二，泥瓦活兒一把好手；后山的李鐵柱，力氣大得能扛起石碾子……”老張頭挨個兒指著人介紹。

“里正奶奶昨夜發了急病，這會兒還躺著燒艾灸呢，原應承的晌午飯怕是做不成了。”他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搓著衣角，青布褂子蹭上道新鮮的泥痕。

陌千語聞言皺了皺眉，正要開口說話，卻聽阿強把工具往地上一放：“這有啥！我媳婦烙得一手好餅，晌午我就讓她送吃食來。”旁邊的小伙子也附和：“我家地窖里還存著冬菜呢！”

劉三手突然小聲說：“要是不嫌棄......我娘腌的酸豆角能下飯。”這話引得眾人都笑了。

老張頭已經開始在地上畫倉庫的布局，阿強蹲在旁邊時不時補充兩句。陽光照在眾人身上，深秋的風帶著寒意，卻吹不散這熱乎勁兒。

晌午前，陌千語先去探望了里正奶奶。去的時候老人正蜷在炕上咳嗽。

“奶奶，我給您把把脈。”陌千語坐在炕沿，三指搭上老人的手腕。脈象沉細無力，舌苔白膩，確是虛寒入體之癥。

“您這是寒氣入了肺經，我晌午熬些姜棗湯來。”她掖了掖老人褪色的被角，又從藥囊里取出兩片黃芪壓在枕下，“這個先養著氣，您且睡會兒。”

日頭爬上中天時，陌千語才帶著小荷小蓮在土灶前忙活起來。“姑娘瞧這南瓜多水靈，”小荷蹲在藤架下，手指輕輕叩著瓜皮，“早上還帶著露水呢。”小蓮已經利落地削起土豆皮，黃澄澄的土豆是從地窖新起的，沾著的泥土還泛著潮氣。

昭明把柴火架得噼啪響，灶膛里的火苗映得他額頭亮晶晶的。陌千語將南瓜切成薄片，熱油下鍋時濺起一陣清香。

“這油是前日新榨的菜籽油，”她手腕輕翻，金黃的南瓜片在鐵鍋里鋪成個圓，“配上蒜末最是相宜。”

那邊小蓮正把小白菜焯水，碧綠的菜葉在滾水里打個轉就撈起來，澆上油拌得油亮亮的。昭明抽空往灶膛里添了把曬干的艾草，炊煙里頓時混進一股藥香。

“可惜沒鮮魚，”小荷捧著粗瓷碗擺筷，忽然指著墻角，“不過昨兒曬的蘿卜干倒是能切一碟。”眾人順著她手指望去，竹篩上橙黃的蘿卜條正曬得微微卷邊，秋陽透過縫隙在地上投出細密的光斑。

正說著，阿青氣喘吁吁地從院門外跑來，額頭上沁著細密的汗珠，臉色發白。他三步并作兩步沖到陌千語面前，連禮數都顧不得，“姑娘，大事不好了！”

院中眾人聞言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紛紛圍攏過來。阿青咽了口唾沫，繼續道：“我剛從城里回來，聽說...聽說趙老爺被放出來了！”

“什么？”昭明手中的柴火“咣當”一聲掉在地上，“他不是被關進大牢了嗎？”

阿青擦了擦汗：“京城里有人替他周旋，說他的罪證證據不足，反倒...反倒把醉仙樓的掌柜給抓了，說他們誣告良民。縣令大人也被革職查辦了！”

院中霎時一片死寂，連灶膛里的柴火都仿佛燒得沒那么旺了。陌千語手中的鍋鏟微微一頓，但很快又繼續翻炒起來。

南瓜片在鍋里發出“滋滋”的聲響，混著她平靜的聲音：“先吃飯。吃完飯才有力氣想法子。”炒好的南瓜盛進粗瓷盤里，金黃的瓜片上還冒著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