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漫天飛舞，干燥的風卷著塵土撲打在馬車窗欞上，發出細碎的聲響。陌千語百無聊賴地靠在軟墊上，指尖輕輕挑起車簾一角，目光所及之處，盡是荒涼。

“這日子，真是無趣極了。”她低聲呢喃，手指無意識地絞著簾角的流蘇。

半月前離開邊城時，她和小蓮整日埋首在各種藥碾、銅秤之間，車廂里總是飄著苦澀的當歸味和清甜的薄荷香。可如今，連配藥都成了機械的重復，再難提起興致。

馬車里配置的跌打藥，替巡邏的士兵緩解了常年疼痛的腿疾。第二日那士兵紅著眼眶道謝，說昨天晚上那一覺，是幾年來最舒服的一次，再也沒有被疼痛驚醒。

他粗糙的手緊緊攥著藥囊，仿佛攥住了久違的安寧。遠處晨霧中傳來集結的號角，他卻第一次挺直了腰板——那些在邊關風雪里積下的舊傷，終于不再如影隨形地折磨他了。

看著士兵的背影，陌千語輕輕嘆了口氣。她本是現代人，意外穿越至此，卻整日困在這方寸馬車之中，連這異世的山川風物都未曾好好看過。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藥碾上未干的藥漬，她忽然覺得有些諷刺——自己用醫術解了別人的苦痛，卻解不開這穿越者獨有的悵惘。

“若是此行結束……”她望著窗外蒼茫的戈壁，指尖微微收緊，“定要尋個機會，真正去游歷一番。”看遍這異世的奇山異水，才不枉來這一遭。

正想著，馬車忽然一晃，車輪似乎碾過什么異物，整個車廂微微傾斜。陌千語險些撞到窗框，還未等她穩住身形，外面已傳來墨宇澤冷冽的聲音——

“停下。”隊伍應聲而止。

她掀開車簾，只見墨宇澤翻身下馬，玄色衣袍被風卷得獵獵作響。他俯身查看地面時，一縷碎發垂落額前，襯得眉眼愈發凌厲。修長的手指劃過沙地上幾道幾不可察的痕跡，指尖微微一頓。

“怎么了？”她忍不住開口詢問。

墨宇澤抬眸，目光淡淡掃來，聲音冷冽如霜：“車輪印被人動過手腳，沙下埋了絆索。”

他抬眸，目光如刃掃過四周荒丘，眼底暗流翻涌，“看來有人不想讓我順利回京。”

陌千語正欲再問他一句，忽見一陣狂風卷著沙礫撲面而來。慌忙抬手遮臉，卻聽“嗒”的一聲，一方素帕從馬車外拋入她懷中。

抬頭時，只看見墨宇澤背身上馬的背影，聲音隨風傳來：“擦擦臉，臟了。”他直起身，語氣如常：“繼續趕路。”

她捏著帕子愣住，低頭一照銅鏡，才發現鼻尖沾了灰，倒真像只花貓。

……

暮色漸沉時，車隊拐過一道山隘，前方忽現一座依山而建的客棧。青瓦飛檐半掩在楓林之間，檐角銅鈴隨風輕響，與山澗流水聲相應和。

墨宇澤勒住韁繩，玄色衣袖被山風拂動。他抬眸掃過客棧二樓幾扇半開的雕花木窗，指尖在劍柄上輕輕一叩：“今夜在此歇腳。”

陌千語踩著馬凳下車時，二樓回廊處，幾個商旅打扮的男子正憑欄遠眺，見她目光掃來，紛紛狀若自然地別開了臉。

暮色四合，客棧內燈火搖曳。陌千語捧著水壺穿過嘈雜的大堂，余光掃過二樓那幾個商旅打扮的男子——他們雖在劃拳笑鬧，眼神卻總往樓梯口瞟，腰間鼓鼓囊囊的，不似尋常行商。

“掌柜的！這酒怎么沒味兒？淡得跟水似的！”刀疤臉突然拍桌而起，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小娘子，不如你來嘗嘗？”

陌千語眸色一冷，指間已捏住一撮醉夢散，正要抬手——

“砰！”

一只酒杯破空而來，精準砸在刀疤臉的手腕上，他吃痛松手。陌千語側眸望去，墨宇澤不知何時已站在樓梯口，玄衣冷峻，眼神淡淡掃過眾人：“酒不好，就換一壺，何必為難姑娘？”

刀疤臉臉色陰沉，暗中打了個手勢，同桌幾人紛紛起身，手已按向腰間。陌千語不動聲色地退后半步，藥粉蓄勢待發。

墨宇澤緩步走近，與她擦肩時低聲道：“待會兒我動手，你就準備走。”

她唇角微揚，輕輕點頭，但是指尖的醉夢散無聲滑入掌心。

下一瞬，刀疤臉猛地抽出短刀，寒光直逼墨宇澤咽喉！墨宇澤側身避過，反手一記肘擊撞向對方胸口，同時抬腿橫掃，將另一人踹翻在地。

混亂之中，陌千語旋身一揚，藥粉如薄霧散開，幾個剛沖上來的打手腳步一滯，眼神渙散，踉蹌著栽倒在地。

刀疤臉見狀大怒，揮刀再砍，卻見墨宇澤劍鞘一橫，“錚”的一聲震開刀刃，隨即反手一記手刀劈在他頸側，人高馬大的漢子頓時軟倒下去。

轉眼間，客棧二樓橫七豎八倒了一片，只剩鼾聲此起彼伏。

陌千語拍了拍手上殘留的藥粉，抬眼看向墨宇澤，笑意盈盈：“如何？我這身手可比之前強多了吧？”

墨宇澤垂眸看她，眼底掠過一絲贊許：“不錯。”頓了頓，語氣轉淡，“但麻煩，能避則避。”

她眨了眨眼道，帶著幾分狡黠：“那要是避不開呢？我下藥，你動手？”

他神色冷峻，唇角卻極輕地抬了抬：“......那就速戰速決。”

墨宇澤俯身扯開刀疤臉的衣領，果然在肩頸處發現一枚暗紅色的刺青——不是任何幫派的標記，而是江湖散客常用的“拿錢辦事”的記號。

“果然只是雇來的。”他站起身，語氣微冷，“看來有人鐵了心要攔我們的路。”

陌千語蹲下來翻了翻其中一人的行囊，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她兩指一捻展開，上面歪斜的字跡像是倉促間用炭筆所寫——「拖住他們，等信號」。

她眉頭一皺：“還有后手？”話音未落，一道刺耳的哨聲驟然撕裂夜空！

“咻——！”

墨宇澤眼神驟冷，袖中寒光已現。幾乎在同一瞬，客棧四周的雕花木窗轟然炸裂，碎木飛濺間，數道黑影如潮水般涌入，刀光在月色下泛著森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