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在說,您是位特別出色的神經科醫生。因此,我就跑來了。我女兒有點發神經了,王主任,您給看看吧。”一個愁眉苦臉的媽媽帶著一個癡癡呆呆的少女對醫生說。
醫生給少女做了核磁共振檢查,發現她的記憶中樞的溫度有點高,問媽媽這孩子是不是最近感情上出了什么問題。
這位母親也不是很清楚,說有可能是失戀,也可能是被其他同學孤立或者霸凌了。
“如果是失戀,這可不好辦。”醫生說,“她的這個精神狀況跟少女失戀的狀況比較像。”
“對您來說,就算是失戀也不是無藥可治,對吧?醫生,您給治治,哪怕開點有助于緩解神經的藥也行呀。”母親求著醫生說,“您給看一下吧,求求您了。”
醫生用放大鏡初步檢查了一下少女的眼睛,少女的眼睛像海岸一般,只是眼睛的深處,似乎什么東西在閃光。確實有點問題。醫生很好奇那閃光的點是什么,但又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把人家治好,或者說開一點藥。
很明顯,此刻,他覺得自己是比老師和家長更合適的救治人,如果他推卸掉,那么少女的境況可能會更糟。正當醫生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少女大聲喊:“啊,看,他在那兒!太滑了,他要溜走了,媽媽呀!幫我抓住他。”
“......他?......什么滑,什么滑......滑嗎......”母親被少女的狀態嚇到了,連少女的話都聽不清楚。
醫生則被搞懵了,沒見過這樣的病人,也沒見這樣的狀態,很特別。
“嗯,確實病得不輕,我看看。”醫生確定參與了,他輕輕拉著少女,到一臺檢查視力的儀器前,他用透視儀器檢查一下。
把少女的腰固定在一臺儀器上,然后透視儀器對著少女的眼睛,那雙眼睛是一片海,還有海邊的沙灘,還有一個人影,人影的淺水區還有一條魚,這個場景猶如一個無人海島的午后。
醫生突然感覺到自己的眼睛一陣酸麻,緊接著有點發暈,他閉上眼睛調節一下。他的眼睛被少女眼睛的場景給刺激到了。
也就僅僅兩三秒鐘的功夫,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那個少女的眼睛里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人影,站在那沙灘上。
“媽媽,他要游走了,像一條魚那樣。”
“媽媽,他往深海里游,我要看不見了他。媽媽,趕緊呀,幫幫我吧。”
不是少女的腦子出問題,是醫生的滿腦子出問題了,都是大海和魚兒的事,茫然不知道自己正在給病人看病,身邊還有一個縮手縮腳的媽媽。
“我女兒是失戀的吧?”母親詢問醫生。
“應該是,她說的太滑了,是指一條魚,你說她說的一條魚是什么意思呢?”醫生一邊跟媽媽探討,一邊觀察。
“可能是指一個男生。”
“那你見過那個男生沒有?”
“她身邊是有幾個男生,可誰知道是哪個呢?”
“那好吧,自己看看。”
按了一個按鍵,播放了樂曲,舒緩的純鋼琴曲,醫生自己喜歡的,想借此催眠少女。
一分鐘后,醫生快嘗試著詢問:“你認識那條魚嗎?”
“認識,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人,后來他才變成魚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人還是魚!”醫生聽到的回答。
“你是說他中了魔法,你要去幫忙解除魔法嗎?這可難了,就是巫師,不是下咒語的那個,其他巫師也很難知道解除魔法的方法!”
“是呀,也許我進到海里就知道解除魔法的方法了!”
“也許我可以幫你抓住他。”
“不,我才是那個混蛋,就是變成魚,我也是混蛋的狗頭魚,根本配不上他。”
醫生有點明白少女的意思了。這一句相當關鍵!醫生想到了曾經一起事件:說一對小情侶相約跳海的,可是男生跳了,女生膽子小,害怕,沒跳。這個女生大概就是當事人了,怪不得丟了魂似的。
不管是因為什么吧,不管是誰對誰錯的,醫生就是救死扶傷。
再次把儀器推到少女的眼睛上方,更進一步觀察。有那么一秒鐘時間,醫生感覺自己變小了,也變成了一條魚,而少女的眼睛大得出奇,有一條魚在她的眼里,越來越往海的深處游,醫生變的小魚過去追他,越來越深。
醫生跟著魚兒跑,真的想抓住那條魚,而且很沖動地想把魚抓回來再問個清楚,他們是那樣的沖動嗎?是那個意思嗎?然后,不知不覺間,誰觸動了一個什么按鈕,可能是一束光,因為一條射線進來了,那光線像釣魚竿拋出的魚線那樣,呼啦一下,撲通一聲落入她的身邊,激起了一陣浪花。那魚不見了,沒什么可追的。
這個光線進入眼睛,刺激得她一聲尖叫,在醫生那條小魚硬生生扯出來的時候,醫生的耳朵里就是一聲受傷的低吼,那吼聲震動了醫生自己。那吼聲明顯是醫生自己在叫,同時,這種吼聲也震動了少女和那個媽媽,把少女都驚到了。
少女的媽媽“啊啊,啊啊!”的叫了好幾聲,到機器邊關心一下女兒。
刺激很強烈,醫生不僅僅尖叫,也不由自主閉上了眼睛,離開了儀器,并把少女放了下來。沒多久,醫生自己先涌出了淚水。
大約十分鐘后,再次睜開了眼,醫生什么也沒看見,頭腦里出現的第一個景象是少女的淚水淹沒了一切,也掩蓋了所有,除了洶涌澎湃的海水,什么都不見了,更不用說原先的那條小魚兒。
“怎么樣,行了嗎?”母親問醫生。她緊摟著解開帶扣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問醫生。
少女似乎清醒了,開始有點不自然,責怪母親為什么帶她來看醫生,沒事找事。
醫生第一時間反而迷迷瞪瞪的,沒有回應,迷茫好一陣子,直到眼淚不再流出來。這個時候,她用紙巾擦拭了臉頰,清醒過來一般,說:“走吧,走吧,沒事了。以后小心點,別老看手機,不然會得飛蚊癥的。”
“這就好了嗎?”母親問醫生。
醫生依然是催促她們離開。
母親不自信,轉過頭去低聲問女兒:“怎么樣,好點了吧?”
少女本來就惱了,說能有啥事!然后少女狐疑地看了看醫生,覺得這個醫生心里肯定有事。醫生被這個少女看得慌了神,不自覺地搖了搖頭,仿佛在否認少女誤以為的那個事。
“是的,什么也不確定,不可能確定任何事。”
聽女兒這么說,把一旁的媽媽嚇了一跳,情緒激動地問醫生,女兒真的沒事嗎,要不然再檢查一下。
醫生制止過分關心的媽媽的沖動,把她們趕走了。
是的,肯定沒事,她用自己的過往把少女都給嚇了,能有啥事啊,再自以為是的早戀也給嚇醒了。
大概有十分鐘的沉默后,醫生定了自己的心神,第一時間看向儀器,好像剛剛發現儀器里頭有什么秘密似的。
“我剛才看到了什么?哈哈哈......”醫生笑了起來,而后是瘋狂地笑著,狀態有點癲狂。
而后,她安慰自己說:“沒什么,沒什么,我也就是個飛蚊癥,不要多看儀器就成了。哈哈哈......”
她又笑了,這次笑得有點凄厲。
好在旁邊沒有其他人。
“啊,沒什么,沒什么,一切都過去了,都是過去的事,你走吧,不要再來煩我了,是我對不起你。”
醫生泄氣地對著虛空說。
很明顯,這是說她自己的故事,由少女失戀引發的她自己的故事,這算被動干預吧,不是最好的結果,但確實讓她放下了過去的負疚,他已經游走了。
余生就這樣過吧,獨自一人也可以的。
醫生心累,攤在靠背椅上,渾身發軟,淚水再次流出來。
情啊,哪是那么容易觸碰的。少年不知情滋味,亂作為,亂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