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么一出插曲,蕭拾光立馬返回修理廠,開出了一個讓修車師傅無法拒絕的價碼,修車師傅總算答應連夜把車給他搞出來。
第二天一大早,尚且睡眼惺忪的任苒就被蕭拾光薅上了車,小丫頭坐在副駕駛上氣鼓鼓的咬著手里的包子。旁邊這個木頭哪都好,就是總擾人清夢這一點實在是太討厭了。
“喂,我們今天去哪?”
是的,經過這幾天的相處,蕭拾光的稱號總算得到了升級,從“哼”變成了“喂”。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今天直接開到金城去。”開車的蕭拾光目不斜視,不咸不淡的回應了一句。
“什么?”任苒瞪大了雙眼:“那,蘭城呢?”
“我們會路過蘭城,如果你有要辦的事情,我們可以稍微繞一下路。”
“這和我們一開始的計劃不符。”任苒還想再爭取一下。
“在文縣呆三天也和我們的計劃不符。”蕭拾光絲毫不客氣。
一說到這小姑娘就有些啞火了,畢竟之前如果不是她的突發奇想,他們也不會差點丟掉小命,更不會在文縣耽擱三天。
任苒眨巴著一雙大眼睛,也不知道這個木頭今天是怎么了,一大早就冷著張臉,好像誰欠他錢似的。這會更是好像要把腳焊死在油門上,也不知道急著趕去投誰家的胎。
任苒見蕭拾光也沒有說話的興致,便兩眼一閉繼續去補自己的美容覺了。
窗外的景致飛速流逝,甘州府這個融合了世界幾乎所有地貌特征的神奇所在,每到一處都是一種截然不同的體驗。
草原,雪山,森林,峽谷,戈壁,沙漠,湖泊,這條狹長如緞帶般的府域,就像一條時光隧道,漸漸將人從生機勃勃帶到寥無人煙。
曾經有人講過一個笑話,說有個南方的朋友興致勃勃的準備領略一下大漠飛天的神秘色彩,坐了兩個小時飛機落地長安,本以為到附近了,結果一下飛機人家就告知他,想從甘州府的這頭跑到那頭,你還要再坐倆小時飛機。
這些年來,雖然蕭拾光隔一段時間也會回金城看看,但大多乘坐的都是火車或者飛機,像這樣開車出行,他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不過如今的他半分欣賞窗外瑰麗景致的心思都沒有,此時此刻他恨不得再給車上插上一對翅膀,最好能直接飛到金城去。
一條蜿蜒而下的黃龍,劈開重重山巒,奔涌而去。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李太白的這句詩似乎在這個地方變成了形容詞。廣袤的河面從蘭城中間裹挾著滾滾泥沙穿城而過,卷走了不知多少發生在這片土地上大大小小故事。
蘭城鐵橋上蕭拾光板著臉,就連捏著方向盤的手也因為過于用力而骨節微微發白。
“我說這已經是我們第三遍繞到蘭城鐵橋上來了。”蕭拾光的語氣有些冷。
就在一個小時前任苒打著辦事的幌子忽悠蕭拾光下了高速,然后兩個人就在任苒的指揮下一遍又一遍的圍繞著黃河兜圈子。
“別急嘛,我又沒來過這個地方,我這不是也在找嘛!”任苒有些心虛的嘟囔了一聲,然后重新給中控臺的導航上選擇了個目的地。
蕭拾光嘆了一口氣,將車開下了蘭城鐵橋,就近沿著河邊找了一處可以停車的地方把車停下。
“任小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金城辦,相信周哥在我們出發前也告訴你了,現在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在蘭城究竟要辦什么事情,去哪辦?”
蕭拾光皺著眉頭緊緊盯著任苒的眼睛,這個目光讓任苒有些不舒服。
“你急什么呀,我又不是故意帶你繞圈子的。”
“那好,你告訴我你要辦什么事情,我來幫你想辦法。”
“你……”任苒似乎話到嘴邊噎住了。
“大小姐,我再重申一遍,我真的有很急的事情要去金城,我沒有功夫,也沒有興趣陪你在這躲貓貓。”
本來童妍的事情就讓蕭拾光很煩躁了,結果任苒既不說去哪,也不說干什么,還帶著他一遍又一遍的兜圈子,這讓蕭拾光覺得對方在耍自己。
面對蕭拾光不客氣的語氣,任苒也有些生氣了。
“你喊什么呀!是,周叔是說了你這趟要順路去金城辦個業務,不就是一個業務嗎,大不了,大不了我讓我爸不做了不就行了。”
蕭拾光被任苒的話氣笑了,不等他回話任苒繼續說道:
“再說了,你不本來就是我爸花錢雇來陪我散心的嗎,你放心,就算這個業務黃了,我保證我爸也不會扣你……”
“行了!”蕭拾光厲聲打斷了任苒的喋喋不休:“你們這些有錢人總覺著自己有倆錢,世界都應該圍繞著你們轉。”
“任大小姐,我真的沒有興趣陪你玩這些幼稚可笑的過家家,去金城是我自己的私事,和公司和你爸都沒有任何關系,你如果想要玩可以花錢去找那些愿意陪你玩的,我不愿意,我也不奉陪了。”
說完蕭拾光一把將車鑰匙扔到了任苒手中,拉開車門拿著自己的行李頭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蕭拾光,你混蛋~”
任苒紅著眼睛,淚水在眼眶里打轉,聲嘶力竭的朝著遠去的人影大喊了一聲。然后雙手捂臉,蜷縮在副駕駛上低低的啜泣起來。
“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蕭拾光你個混蛋,大混蛋!”
少女的哭腔,夾雜著濃厚的鼻音,河畔的柳枝輕輕搖動,仿佛安慰著少女那顆破碎的心,任由清風把那股無法言語的傷心帶到很遠很遠。
蘭城火車站候車大廳內,蕭拾光一遍又一遍的刷著他與童妍過往的聊天記錄,最后一趟前往金城的火車晚上十一點發車,他也只能無奈的守在車站,暗自祈禱時間能過得更快一些。
忽然無意間劃到朋友圈時,一條動態引起了他的注意。圖案片中的人手捧一束玫瑰,站在一處明顯是國內醫院的大廳中,笑容溫暖和煦,配上圖片中人陽光開朗的外貌,仿佛偶像劇中的主人公。
—一切的等待,終有圓滿的一天。—
還沒有等蕭拾光仔細端詳,這條朋友圈就像避著他一般瞬間就刪除了。蕭拾光眉頭微蹙,畫面中的男人他認識,甚至可以說很熟悉。陸川,他的發小之一。
蕭拾光點開陸川的頭像,上一條朋友圈還是他在M國穿著一身高爾夫球衣與自家獵犬嬉戲的畫面,再一看時間,已經是近七個月前的事情了。
“他回來了?”蕭拾光內心暗自想到,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他,陸川,還有童妍,他們之間還有一層外人都知之甚少的關系。蕭拾光與陸川和童妍還有董偉四個人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小學初中高中他們四個可以說是形影不離的朋友。直到八年前,陸川被家里安排出國留學,董偉應征入伍,他和童妍共同來到榕城上大學,四個人才分開。
這些年間,他們也偶有聯系,但畢竟都相隔太遠,漸漸地關系也就不如從前那么親密了。只是不論如何陸川這一次回國為什么會瞞著他,這讓他有點百思不得其解。而且想到過往的種種,一種惶恐的感覺爬上了蕭拾光的內心。
蕭拾光抬頭看了一眼列車時刻表,內心的焦慮讓他坐立難安,只能圍繞著候車區來回踱步,恨不得能親自上手去推火車一把。
另一邊
郁悶的任苒漫無目的的走在蘭城的大街上,此刻她滿腦子都是那個混蛋的臨走時的嘴臉,這讓她憤憤不已。她不會開車,只能把車和行李先扔在那個地方,畢竟這是任苒過往二十來年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獨自出遠門,那個不負責任的臭男人突然把她甩了,反而讓她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心情郁郁的任苒路過一家夜店,也不知是賭氣還是怎么的,反正莫名其妙就走進了這個她從未觸碰過的領域。
喧囂的音樂以及伴隨著音樂鼓點瘋狂扭動身體的人們,讓第一次走進夜店的小姑娘有些生理上的不適。閃爍的燈光晃得任苒有些暈頭轉向,密集的人群瞬間就封住了她來時的道路,正好她也走累了,就勉強找到了一個稍顯偏僻的卡座準備稍微休息一會。
這么個樣貌清純可人的少女,很快就被眼尖的服務生盯住了。拿著菜單宛如一只靈動的猿猴,三兩下就擠過人群,來到了任苒面前。
“小姐,您是等人還是……”
突然出現的服務生嚇了任苒一跳,但很快就強裝鎮定的冷靜下來,裝模做樣的接過酒單,讓自己看上去不像是一個初入夜場的菜鳥。
“等人,也過來消遣一下。”任苒不動聲色地說道。
久經沙場的服務生當然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個初來乍到的少女是什么成色,但他只是標志性的一笑并沒有選擇揭穿客人的老底。
“那您準備點點什么?今日是特調專場,我們請了頂級的調酒師,您可以試試哦!”
任苒拿著菜單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說實話,酒水單上寫的東西她一個也看不懂,什么藍色妖姬,什么烈焰紅唇,這些文字對于她一個幾乎沒碰過酒的小姑娘來說簡直就跟天書一樣。
任苒黛眉微蹙:“你這有沒有什么飲料?”
“呃,不好意思小姐,我們店飲料不能單點。”
“那有沒有什么好下口的東西,我是說,不太有酒味的那種。”
任苒的要求讓服務員微微一愣:“您是說,您想找一款沒那么辛辣的飲品對嗎?”
任苒微微頷首,盡量讓自己表現得不露破綻。
“那我可以推薦您這款往日不再,我們常來的客人對這款酒的評價都很不錯哦!”
“就它吧!”
“好的,您稍等。”
說完,服務員便又像一只花蝴蝶似得飄開了。
見服務員離去,緊繃著的任苒暗自松了一口氣,隨后便好奇地打量著四周。以前她父親是絕對不會允許她來這種地方的,這里的每一樣事物對于她來說都是生平僅見。
不多時,服務員便托著一杯花花綠綠的飲品放到了任苒的面前,任苒提起杯子端詳了一番,翠綠的薄荷葉在三色的酒液中上下翻騰著,冰塊凝結的露珠順著杯壁滑落到她的指尖,冰冰涼涼,讓她覺得有些舒服。
任苒輕啜了一口,冰冰甜甜微帶著些許酒味的口感在她的口腔中爆發,似乎酒這種東西也沒有家里那個老頑固說的那么可怕嘛。
隨著音樂漸緩,夜店中的燈光變成了非常曖昧的粉色,緊接著無數道光束打到了舞臺中央。任苒循著燈光望去,眼中所見的畫面瞬間讓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鬧了個大紅臉。她實在不能理解怎么會有人能在這么多人的目光下,只穿著那么兩片幾乎啥也遮不住的布條跳舞。
任苒趕緊收回目光,這個純潔的小姑娘小心臟撲撲狂跳,一種奇怪的背德感在這個小姑娘內心瘋狂的醞釀。
夜店二樓,三五個小雜毛暗中觀察著任苒的一舉一動,從這個小丫頭一進店,身上那股格格不入的氣質就吸引了他們的目光。
“東子,這妞不錯呀!”
“嘿!你別說,你還真別說!”
戴著耳釘的綠毛淫邪一笑:“火哥,要不我去打聽打聽這妞什么來路?”
紅毛搓了搓下巴:“別急,山爺的場子可不敢亂來。”
說完又瞥了一眼樓下的荏苒:“東子,你去把剛剛給那妞上酒的服務員喊上來。”
花蝴蝶很快就被叫上來了,幾個小雜毛頭湊在一起竊竊私語,顯然在謀劃一些不好的東西。
“火哥,別介啊,你這樣做不是砸我飯碗嗎?”花蝴蝶縮了縮脖子,顯然不想被這些小雜毛拉下水。
“嘿呦喂,我說你小子懂不懂事,別忘了你的工作是誰給你介紹的。”被喚作東子的雜毛不滿的瞪了花蝴蝶一眼。
“不是哥,這犯法呀,再說了,要是讓山爺知道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干這事,他不帶把我腿打斷啊!”
眼看好事要泡湯,紅毛搓了搓牙花子,一把拉過花蝴蝶。
“這樣,你也別說你火哥難為你,我也不讓你下料了,你就再去給那妞上一杯同樣的酒,就說搞活動給新顧客送的,這杯酒的度數嘛,你懂。”
眼看花蝴蝶還想拒絕,紅毛把眼一瞪:“你小子不要不識抬舉奧,這樣哥也不讓你白干,我們兄弟幾個再點兩箱酒,幫你沖沖業績,你只管把酒上給那妞,要是那妞量好哥幾個也認了,后續的事情與你無關。”
花蝴蝶咬了咬牙,想了一下自己這個月還差著一大截的業績,一狠心,默默對樓下那小姑娘說了聲抱歉,便應承下來下去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