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酸漲漲的心疼梗住要脫口而出的氣話,許若白咽下那股情緒,喉結滾了滾,
“洛笙,我……很高興。”
“什么?”
他聲音沉啞而難得溫柔,與這場看不見海的夕陽余暉交融出最浪漫的情感。
“我正背著我心愛的姑娘,她是個非常好的姑娘,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但不要說什么配不配,是我很幸運,如果她愿意,我會一直這樣背著她。”
洛笙眨了眨眼睛,將想要泛出的水汽眨了回去,她沒頭沒腦的說出一句。
“我應該不會有未婚夫。”
許若白輕笑,帶著些痞氣揶揄她,
“有也沒關系,反正訂婚戒指都賣掉了,你不可能再嫁給他。”
洛笙在認真反駁他,不滿的絞著眉頭,
“那也不一定,你不知道我爸是個非常難纏的人。”
下山的路還很長,洛笙昏昏沉沉的給他講以前的事情,關于那些她從未對任何人傾訴的過去。
大約五歲之前,洛笙覺得自己還是很幸福的。當年洛宇輝只是市場的一個小商販,頭腦精明也活得積極有趣,一家人住在一棟舊居民樓中,洛笙每天放學后都會先去接父親收攤。
市場的大街小巷她熟得不能再熟,鄰攤的叔叔阿姨們也都喜歡逗她。
“輝仔,你這個女兒長得真是好看,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洛宇輝拉好塑料棚,笑嘻嘻的抱起小洛笙放在自己肩頭,
“那是,我的心肝寶貝以后就是大明星,大家就在電視上等著看我的笙笙。”
男人爽朗又自豪的笑聲讓小洛笙害羞的低下了頭,那時候她不懂什么是明星,但知道是夸自己的話,她的雙腳被爸爸緊緊拉住,可以越過市場的人頭看到遠處的喧嘩。
“爸爸,豬肉叔叔又在打折了。”
“是嗎?可是今天賺的錢不多怎么辦?”
他總是會先說這句話,隨后又馬上跟著,
“但給笙笙買鹵肉吃也花不了幾個錢,走叻。”
雖然那個時候的父親和后來的洛宇輝判若兩人,但洛笙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愛把自己舉高的年輕父親。
但這段本來算得上寧靜幸福的日子可以在短短半年內就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父親出軌,母親的死讓她的世界分崩離析,她從一開始不知所措的哭,到后面越來越沉默,偶爾路過市場的時候,叔叔阿姨也不再夸她了,而是搖著頭憐憫。
“這么小就沒了媽,真是太可憐了,輝仔怎么忽然就變成這種人了?”
“你少說兩句,以后就是洛大老板了,你知道他攀上的那個女的是誰?”
“誰啊?”
……
小洛笙緊緊拉著書包,低頭快速走過,那些人說的話,她一句都不想聽,從那時開始,她也再也沒有吃過鹵肉。
洛宇輝就是從那段時間開始變了,從前最愛陪女兒玩的人,那段時間連她的眼睛都不看,時間久了他又有了新的女兒,他心里為數不多的一腔柔情也有了新的寄托。
十歲生日那年晚上,她正沉默的坐在自己房間的書桌上寫作業。傳來了三下敲門聲,她沒出聲,洛宇輝也沒有進來,他甚至不知道大女兒是否在房間,就獨自宣布著消息。
“洛笙,爸爸給你聯系了國外的學校,下個月就能送你出國去讀書了,每個月我會讓人把生活費給你打過去,有了這么好的讀書條件,你要好好珍惜和努力。”
洛笙已經想不起當時自己的心情了,應該是沒什么感覺的,她的情緒在母親死的時候已經發泄得差不多。
過了一會兒,她以為洛宇輝已經走了,但他的聲音又響起,這次低了很多,但她聽見了,他說,
“笙笙,爸爸也沒辦法,你不要怪爸爸。”
這是她洛宇輝那里聽到的唯一一次類似懺悔,雖然他連承認錯誤的勇氣都沒有。
十歲的洛笙被獨自送到國外,寄宿在一個普通的家庭中,那家的夫婦倆收了洛宇輝給的一大筆錢,但對她卻并不好。
那是洛笙恐懼的開端,她發現女主人有隨時準備丟掉她的打算。小心翼翼的和他們一起生活三個月之后,終于在某個陰天被強行扔在一輛送往洛杉磯的貨車上。
滿車都是難聞的油膩氣息,她縮在角落一動不敢動,她從背包中拿出手機,給洛宇輝打了這么久以來的第一個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卻不是洛宇輝接的。
“喂?”
洛笙從沒和自己的這個新媽媽說過一句話,那個女人永遠都用一種厭惡的神情對著她。洛笙無聲的流著淚,最后還是一句話都沒說的掛了電話。
她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看出是她來的電話,但后來她很長一段時間她也沒有收到洛宇輝的任何消息。
車剛停下來,她就趁著那個肥胖司機不注意偷偷溜下車,在開車之前,她親眼看到過這個白胖男人油膩的手在以前那家女主人身上揉捏。
她被塞進這輛車上,他是知情的。
十歲的洛笙,正在開始學習對環境中一切危險的察覺和感知。
之后的六個月她在一條扎滿流浪漢帳篷的街道上混著,她那時候看上去很瘦小,每天跟著別人到處去領吃的,這里不乏有流浪家庭,但并不是每個小孩都很友善。
她挨過打,也接受過來自別人簡單的善意。
一個身形熊壯的女流浪漢暫時收留了她,她渾身散發出來的味道都很不好聞,脾氣也不太好,但會跑好幾條街去教堂排隊,只為了給她領一些白紙和筆,各種各樣的筆都有,然后回來扔給她,自己又出去領吃的。
洛笙不得不學會在這座城市生存下去,她包里其實帶走了洛宇輝給的卡,但不想再用那些錢。她每天都試著從帳篷去到更遠一點的地方,再自己找回來,女流浪漢也從不問她。
直到有一天發現她坐在帳篷里認真的畫著一幅畫,女流浪漢瞟了一眼,拿起一聽罐裝啤酒。
“你在做什么?”
很久沒怎么和人說話,洛笙說話有些吃力,
“那邊有個市場,可以賣畫,換錢。”
女流浪漢皺眉罵了一句,
“原來是資本家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