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宰相府深夜燒衣的事情便流傳了出去,加上柳昭栩刻意為之,很快便添油加醋的傳到了季府。
“你所言可句句屬實?!”
季府內,季桓一身做工考量的官服,倒是儀表堂堂。只是面露凝色的詢問下屬。
“奴婢絕無半句虛言…郡主殿下還…還說……”
“說了什么?”
“說…對少爺的另眼相待如同…對府中下人…的垂憐。”
“什么!”
季桓臉色一變,怒火中燒,隨即一拍書案,
“那逆子呢!給老子叫過來!”
下人領命,不一會便帶著季硯塵走了回來。
“父親找硯塵所為何事?”
季硯塵一襲白衣,清爽高潔。見慣了京城的紈绔子弟,便會被季硯塵身上散發的濃郁的書生之氣吸引。似山谷中的幽蘭,隱忍于林中,又有著不問世事的芬芳。
只可惜,一身才華被虛榮澆灌,早已從內腐爛。
“逆子!你干了什么?”
季桓怒不可遏,將下人說的話轉述給了季硯塵。
后者聽后,眸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后想到市井小巷人的猜測,便放下心來,朗聲笑道,
“阿爹的擔心太過多余,硯塵早已知道林璽的意圖。”
“哦?”
“呵呵,林璽向來對硯塵用情至深,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說出這樣的話。而硯塵一直謹記阿爹教導,松弛有度,若即若離。又絲毫沒有得罪林璽。由此得知,林璽郡主只不過想要反其道而行之,引起硯塵的注意罷了。”
季桓聽聞此話,又見季硯塵勝券在握的模樣,雖有疑慮,但還是放下心來。
“那就行,畢竟郡主只是一介女子罷了,很好拿捏。重要的是她身后的宰相府!你也適當給她點甜頭嘗嘗。”
“硯塵明白。”
此時的季桓和季硯塵還不知道,他們口中輕視的一介女子,會在不久后將他們季府從京城徹底除名。
……
與此同時的宰相府倒是一派熱鬧景象。
“老臣恭迎傾國公主!”
“柳伯伯何須行此大禮!快請起。”
聶尊怡今日也是在宮中聽聞宰相府深夜燒衣的事情,無比好奇,特此前來尋找柳昭栩打聽此事。
“那個,林璽在哪兒?”
“回公主,郡主在庭院內飲茶。您直接過去就好。”
“好。”
聶尊怡走到后花園,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
柳昭栩一席艷紅長裙拖地,微風拂過,繁復的裙擺搖曳生姿。頭戴金簪玉釵,珠光寶氣,猶如一顆顆璀璨的明珠,耀眼而奪目。
她手拿皇家弓箭,箭頭指向遠處。眼眸瞇起,眸色深沉,嘴角微微勾起。
“嗖”一聲,弓弦震動,箭矢呼嘯而出,帶著凌厲的攻勢,向遠方撲去。
婢女小跑著上前,將柳昭栩的箭拿了回來,聶尊怡走近一看,箭頭插著一只月季,而箭心剛好穿過花蕊中央。
聶尊怡又驚又喜,不禁拍了拍手,
“眉黛奪將萱草色,紅裙妒殺石榴花。這寫的就是你吧。真是好箭法!”
“公主謬贊。”
“剛才還詫異林璽怎會射箭,忽然想起你跟楚鏡辭自小一起長大,他乃將門之后,一身武藝,你怎么可能不會呢。”
記憶流轉,聶尊怡又說,
“林璽今天的裝扮倒讓本宮大吃一驚。”
“公主此話怎講。”
“就是又恢復到了本宮剛認識你的時候,張揚明媚,任誰都入不得你的眼眸。當時皇祖母的宴會上,庭院的牡丹都不及你半分華貴。更不要說這里的月季了。”
柳昭栩聞言失笑,聶尊怡心性單純,直言不諱,倒是這深宮的一抹白花。
聽到她的后半句話,柳昭栩的神色晦暗不明。
這院墻內,本來,也是有大片大片的牡丹,在眼光的影射下,雍容華貴。
早在柳昭栩垂髦之年,恰逢皇太后生辰,柳昭栩進宮赴宴,因長相與太后親生、圣上胞妹、早已和親的聶淳公主過于相似,氣質又青出于藍勝于藍,便得到皇太后的喜愛。
那日,柳昭栩脂粉不染,一身天藍色的長裙,古樸大氣的步搖,俏生生地站在那里,臉上掛著自信的微笑,指著院內的牡丹詢問太后,
“太后娘娘,昭栩喜歡您后院的花朵,色彩靚麗,雍容華貴,就像您一樣。”
皇太后聽聞笑聲連連,止不住的說柳昭栩可愛。
“柳家丫頭,真是嘴甜,哀家看見你就高興,這小姑娘,就適合明艷的顏色,像那赤色,奪目耀眼!”
隨后大手一揮,特許宰相府也種植牡丹。
當時的牡丹是寧國國花,象征著地位與權勢。只被允許種植在皇冠,平常人家更是想都不敢想。
隨后趕來的永德皇帝見柳昭栩聰明伶俐,深得太后喜愛,便親冊封號——林璽郡主。
莫大的殊榮。
而后來,因為“自己”迷戀季硯塵,偶然聽說他喜愛月季,便不顧勸阻將宰相府后院所有的牡丹通通換為月季。
現在看來,真是愚蠢至極。
柳昭栩思考著聶尊怡的話,又看向開的爛漫的月季,雖是好看,卻不及國花,配不上自己。
思及至此,反正衣服也燒了,再糾正一下庭院之景,自然也是沒什么過錯。
柳昭栩帶著聶尊怡坐到躺椅之上,揮了揮手叫來靈芝,詢問道,
“本郡主之前下令移除的牡丹,我爹都放置在哪里了?”
“回郡主,老爺在城南處買下一家府邸,將那些牡丹通通移植到此處,太后娘娘才沒有降罪郡主。”
“是本郡主糊涂,今日風和景明,你去把這里的月季全部拔了,將那些牡丹重新移植過來。”
“什么!”
靈芝還未回話,聶尊怡搶先一步開口,
“你這是怎么了,昨天剛燒完衣服,今日又要拔了月季?”
“怎么,本郡主犯了錯誤彌補過失,不可以嗎?”
柳昭栩滿不在乎的說到。隨后看了一眼靈芝,靈芝領命,趕緊差遣下人忙活。
宰相府的下人又一次如火如荼的干起了活。
聶尊怡看著一身華衣的柳昭栩,忍不住試探,
“林璽,我總感覺…”
“感覺什么?”
柳昭栩淡淡的問道。
聶尊怡心下一橫,心口直快的說道,
“是不是季硯塵惹了你?旁人說你這些動作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本宮覺得才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可不像幼學之前的你所做的事情。”
柳昭栩饒有興致的看了眼聶尊怡,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公主說的不錯,本郡主一直是本郡主,斷不會再為了一個男人折壽自己…”
點到為止,聶尊怡悄悄問道,
“林璽是不是不喜歡季硯塵了?”
“不錯。”
“那…也沒有其他心悅之人了?”
“沒有。”
聽到肯定答案的聶尊怡似松了一口氣,心下想著,
“本宮就說,季硯塵可配不上你。”
隨后繼續和柳昭栩看著下屬的搬運。
只可惜,那些被摘下的月季可沒有柳譚的庇護,全都被隨意的丟棄在墻角,任憑花瓣垂敗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