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萬籟俱寂,唯有宰相府一間不起眼的客房內亮著燭火。
蕭燁警惕的看著眼前年齡不大的女子,心中一片涼薄。
“草民好奇,不知郡主如何識破草民的謊言,調查到草民的家里的?”
柳昭栩抿了口熱茶,滿意的點了點頭,
“今日本郡主心情好,對蕭公子也是十分傾佩,不妨告知于你。”
柳昭栩盯著蕭燁面露凝重的樣子,倒是心情愉悅,
“本郡主今日一來,便看到你在提筆練字,字跡和你在香茶苑那日的十分相似,加上你說的那一段話,倒真讓本郡主以為你神態自若。”
隨即話鋒一轉,
“可是,你告訴本郡主,為何練字的紙張缺失了那么多頁?本郡主進來時你倒是剛放下筆,墨水卻早就干了…加上…什么人會多次強調自己孑然一身?你倘若真的孑然一身存活于世,又別無所求,宰相府這么好的伙食與待遇你都如此惴惴不安,那外面是否有你所念之人?”
蕭燁聽后驚訝于柳昭栩的觀察力,還是不死心的追問,
“那你…那你是如何察覺到我…我…和衣而睡的?!”
“呵,蕭公子怕是太過于自信自己的智商凌駕于一個女子身上。本郡主問你,這間房子既沒有柜子,又沒有火盆,你撕掉的那些紙張,放到哪兒了?加上蕭公子左面的衣袖有些淡淡的墨跡,想來,定是藏到女人不敢靠近的地方咯。”
柳昭栩說完如愿以償的看到蕭燁漲紅的臉色。
這些書生空有的就是傲氣,面對女子時更是輕視。沒什么比計劃都被一個女人看穿更讓這些讀書人崩潰的事兒了。
而柳昭栩,就喜歡看別人崩潰。
她沖靈芝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差人走到床前,果然在被褥之下翻出十幾張宣紙。
她系數呈上,柳昭栩一張張看著紙上的內容,千篇一律都是同樣的內容,只不過字跡雖然工整,卻明顯透露出焦急之色,線條也并不流暢,顯然心中藏著事情。
柳昭栩將這些紙張看完后一一擺放在桌案上,示意他自己欣賞自己不同的字體,而她則饒有興致的觀察蕭燁的表情。
蕭燁的臉在見到這些紙張后由紅變白,隨后放棄掙扎,認命道,
“郡主殿下果真巾幗不讓須眉。是草民膚淺了。不過草民真的好奇,郡主要草民為你做些什么?”
柳昭栩聽到此話一時間沒有作聲,她垂下眼眸,看著手中的茶葉,似在思考,久到杯中暖茶漸涼,才開口,
“本郡主要你做本郡主的棋子、謀士、利刃。不知蕭公子可否愿意?”
蕭燁苦笑一聲,這是詢問還是命令?隨后徑直跪在地上,行了個君臣跪拜之禮,
“草民的姐姐都在郡主手中,草民哪敢不答應,只求殿下饒過姐姐姐夫一家。”
柳昭栩冷眼看著這一幕,淡淡道,
“你若聽話,你姐姐他們自然相安無事。在本郡主的庇佑下,你也可以恢復和你姐姐的聯絡。”
蕭燁神情松動,放下心來,
“多謝郡主。”
“起來吧,下面你要做的,就是拿著本郡主給你修遠書院的憑據,去上學,去學習,充盈自己,為我所用。”
“蕭燁領命。”
柳昭栩站起身來,臨走前拋下一句,
“只有自己足夠強大,才能保護所愛之人……”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只留下蕭燁一人愣在原地。
……
柳昭栩很會安排事情。她差人在外租了家門店,裝成出海的商人,資助蕭燁上學,既不會被起疑,又不會扯上宰相府。平日里也不見蕭燁,有事要么傳信,要么差人口述。
乍一看,真的就像單純的資助蕭燁上學一樣。
而蕭燁也不負柳昭栩期望,憑借淵博的知識和低調的為人,深受同門太傅的喜愛。
而蕭燁無所事事之時也會給柳昭栩寫信匯報學習進程,三日一小紙,五日一大紙。
“這就是蕭燁那小子寫的信?”
楚鏡辭坐在宰相府的書房,拿起蕭燁剛寄來的信件,細細的閱讀了起來,
“嗯…筆尖行云流水,既內斂又厚積薄發…林璽,本侯發現你看人還挺準。”
“是嗎?”
柳昭栩毫不在意的詢問。
“對呀,就像本侯,哪一次你需要幫忙不是找本侯?”
柳昭栩聽后不屑一顧,
“楚小侯爺是在提醒本郡主,以后不要找你幫忙對嗎?”
“哎哎哎,話可不是這么說的。不過本侯發現,這個蕭燁看似穩中,實則這樣的人才是最該提防的,你能保證他不反水嗎?”
“不能,他現在甘愿為本郡主所用,僅僅是因為本郡主手中握有他的軟肋,若有朝一日這個籌碼不足以震懾他,那對于本郡主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
柳昭栩淡淡的承認蕭燁的不確定性,聽的楚鏡辭眉心一跳,
“那你資助他上學是做甚?這不加快了他的成長?本侯看,為何不……”
楚鏡辭神色嚴肅,抬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柳昭栩眸中盡顯寒色,意味深長的說道,
“不聽話的獵犬與狗不同,狗可以除之而后快,但獵犬……當然是要讓他乖乖臣服。”
柳昭栩拿起信紙隨意掃了幾眼,瞟到“在書院并沒有加入任何派別”后便丟到火盆中看著信紙燃燒殆盡。
“蕭燁與楚鏡辭不同,楚鏡辭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虛偽又令人惡心,從他父輩開始就是眼界狹隘之人,而蕭燁為了姐姐姐夫一家甘愿對外聲稱孤兒,此人重情重義,只有施恩與他,才能結草以報。”
楚鏡辭不禁疑惑,
“你要怎樣施恩于他?資助他上學?可這本身就是他更好的為你所用,他肯定不會領情……”
柳昭栩在宣紙上點下最后一筆,才直起身來,一幅懸崖勒馬圖便躍然紙上。
她滿意的勾了勾唇,
“本郡主當然知道,怕什么,距離他現在升起異心,實力打過宰相府還早著呢,這么長的時日,本郡主不信找不到時機。”
楚鏡辭見她不愿多說,也就沒有強求,只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調笑道,
“本侯聽說,季硯塵那家伙前前后后找了你幾次,郡主都視而不見?”
“怎么?你有意見?”
“噗哈哈哈,本侯哪敢啊,只是看到郡主終于懸、崖、勒、馬,真心為郡主感到高興。”
楚鏡辭笑聲爽朗,馬尾在腦后搖搖晃晃,陽光照在他深黑色的衣服上,頗有一副江湖俠客之意。
談笑間,靈芝敲了敲門,
“郡主,老爺有事要奴婢傳達。”
“何事?”
靈芝走了進來,手中捧著一封金燦燦的紙張,獻給柳昭栩后說道,
“回郡主、楚小侯爺,老爺說這是皇宮春獵給郡主的邀請函,還望郡主過目。”
柳昭栩這才想起三日后春獵的事情,規模不大,不似秋獵時永德皇帝親自參加,春獵大部分是皇親國戚參加的,連一些太子都不會參與。皇帝便把春獵的策劃權交由臣子決定。
柳昭栩定定的看著請帖,抬眸問道,
“今年的春獵是誰策劃的?”
“回郡主,今年恰好說宰相府準備。”
“哦?真巧。”
柳昭栩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不禁輕笑出聲。
“真是天助我也。靈芝,你讓爹爹把修遠書院的學子也叫上,貴族家的孩子,騎馬射箭怎能不會呢?”
“奴婢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