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多王室貴族嘲諷的目光下,季硯塵不堪受辱,帶著一身的疲憊轉頭離開,他頭疼的揉了揉眉骨,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飲酒。
白駒過隙,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轉眼間春末宴已接近尾聲。
聶尊怡笑著與幾位官家聊天,柳昭栩慵懶的坐在主位上,手肘曲起撐住額頭,只是眸中星星點點,似在等候著什么……
沒一會兒,楚鏡辭快步走了過來,朝她悄悄點頭示意。柳昭栩這才滿意的收回目光,端起酒杯緩緩飲下。
這殿堂內表面上一派祥和,只是誰也不知其中的暗流涌動。
驀的,庭院外響起“哎呀!”的驚呼聲,引起了眾人的注意。殿內的幾人也都留意到了外面的吵鬧,紛紛起身前往。聶尊怡心下好奇,不由分說的拉起柳昭栩便一齊朝外走去。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幾個衣冠楚楚的紈绔子弟圍著一個女子,作勢拉扯。
可那女子似是很不情愿,掙扎間,她推開一個執跨跑了出來,眾人定睛一瞧,嘿!這不正是剛才舞臺上彈奏古琴的女子嗎?
許婉寧面上不佳,杏眼通紅,眸中盛滿水霧,她緊咬嘴唇,一幅我見猶憐的模樣。
倒顯得那幾個紈绔像是調戲良家婦女的登徒子一般。這要是是傳了出去,有損皇家顏面。
柳昭栩蹙眉,和楚鏡辭交換了個眼神,后者無辜的聳了聳肩,沖她做了口型,“不是我安排的。”
柳昭栩見狀,便不再出聲。聶尊怡看到這場面當即就變了臉色,她雖不喜許婉寧,但同樣身為女子,自是明白姑娘家的清白比什么都重要。
正要呵斥,有兩人比她還要迅速。
“大膽!皇家春宴,豈是容你們放肆的地方?”
隨之而來的是,季硯塵從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沖了出來,抓住為首的執跨便是一拳。
這下倒讓所有人都感到詫異。眾人都瞠目結舌的看著季硯塵一拳拳打在那執跨身上,雖說季硯塵是文人墨客,但終歸是個男人,拳拳到肉這么多下也讓那執跨面上見了血。
眾人大驚失色,唯有柳昭栩神情不變,一幅料事如神的模樣。
遇見這種場景,對方還是自己心怡的女子,是個有擔當的男人便會出手,這一點,算是柳昭栩沒看錯人。
她淡定的瞥了一眼,隨后移開目光看向剛才說話那人。這下,倒是讓柳昭栩有些驚訝,那人不是其他皇親國戚,而是實打實的皇子——六皇子聶臻。
“沒想到許婉寧能攀上這么高的枝頭。也算她有本事……”
柳昭栩喃喃道。
可下一秒,她敏銳的察覺到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不禁感到詫異,她眨了眨眼,一時間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聶尊怡眼神有些古怪的湊了過來,悄聲對她說,
“你先別生氣。”
柳昭栩有些疑惑,隨后望向剛才打斗的現場,一瞬間便明白了過來——
只見剛才還面露兇光的季硯塵被反應過來的執跨控制,其他人還未有動作,便聽到一聲尖叫,
“不要打季哥哥!”
隨后就見許婉寧哭的梨花帶雨,撲進了季硯塵的懷里。
霎時,全場寂靜無比,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盯著眼前一幕,不可置信。
若是說剛才季硯塵出手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可許婉寧這一下則分明表現出兩人相識,甚至還有點別的什么感情。
可季硯塵……不是和林璽郡主更加熟絡嗎?
于是眾人紛紛側眸,去觀察柳昭栩的表情。
她不免覺得有些好笑,但如今的局面正是她想要的。她瞥了眼還在抽泣的許婉寧,后者模樣弱小可憐,表面上像是一只溫順的綿羊,是尋常男子愛戀的角色。只是這內心怎樣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柳昭栩淡淡收回目光,遮住眼底的笑意。在眾人的注視中面不改色,緩緩起身,一身錦繡華裳,步搖穩穩的掛在青絲之上,端莊秀麗。踱步走向兩人。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滿身狼狽的季硯塵,神色淡淡,令人無法窺探出她心中想法。
她一字一頓道,
“本郡主需要一個解釋。”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如一盆冷水般潑醒了已有醉態的季硯塵。他瞬間清醒了過來。見許婉寧還在他的懷中發抖,心中莫名慌了一瞬,一種心虛感油然而生。
“我……我…”
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眾人見此情景,都明白大半,看向季硯塵的眼神都帶了厭惡和鄙夷,連帶著對許婉寧都有些不屑。
許是無法忍受這些目光,許婉寧從季硯塵懷中掙扎起身,隨后直直跪在柳昭栩身前,抹了把眼淚,不卑不亢道,
“回郡主殿下,臣女……臣女可以解釋……”
柳昭栩看著眼前模樣可憐的女子,倒有些好奇她會準備怎樣的說辭,是幫季硯塵……還是順勢踩上一腳呢?
“哦?那你來說說,你剛才那一聲季、哥、哥,叫的好生熟稔。”
“季…季公子與小女是…是青梅竹馬,自小一起長大……”
此話一出,別說他人,連季硯塵都愣在原地,他不明所以的看著許婉寧,似是不知她是何用意。
緊接著,許婉寧再次開口,
“剛才情況緊急,季公子念在往日情分,特此搭救,而小女的那聲呼喊,只是自季公子搬走后許久未見,內心激動擔憂,別無他意?!?/p>
說完,她作勢又對柳昭栩跪拜,
“還望林璽郡主息怒!”
進退有度,分寸拿捏的挺好。若是旁人,自然就被她這一套話中有話的理由帶了進去?;蛟S還會因此垂憐有加,覺得柳昭栩不盡人意——
“林璽妹妹,你這就過分了吧。”
柳昭栩回望,便見到聶臻不悅的看著自己,仿佛惹許婉寧哭泣的人是她。
柳昭栩不怒反笑,
“敢問六皇子,本郡主哪里過分了?”
“本王看這女子與季公子只是舊識,你反而咄咄逼人,倒讓人看了笑話。”
聶臻倒也不是為了許婉寧,只是單純因柳昭栩平日仗著皇太后和皇上的恩寵,高高在上,目中無人,連帶著對他這個皇子都愛搭不理。
久而久之,心腸狹隘的聶臻便記恨上了,循著由頭便要教訓柳昭栩。
但他忘了,他面對的,可是林璽郡主。這算盤,勢必要崩盤。
只見柳昭栩面色無辜,開口反駁,
“六皇子哪里看出本郡主咄咄逼人?倒是六皇子對人家的家事那么感興趣,莫非…你也心怡上了許姑娘?”
“你!”
蠢笨如聶臻,被戳中了心思,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可柳昭栩沒再搭理他,她神情一變,皮笑肉不笑地沖著季硯塵開口,
“季硯塵,本郡主倒是不知,你何時有了青梅竹馬?”
見季硯塵呆愣在原地,便再次開口,
“還有,本郡主感到疑惑,你們即是青梅竹馬,為何你在臺下飲酒賞花,而許姑娘卻要似舞姬一般在臺上給我們取樂?”
柳昭栩話說的毫不留情,一邊提醒了季硯塵這一切都是怎么得來的,又順勢諷刺了許婉寧身份上不得臺面。
她見許婉寧臉色帶著明顯的尷尬,才微微勾唇,她可不是什么吃虧的主。
柳昭栩微微俯身,挑起許婉寧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見她眸中赤裸裸的慌亂,嗤笑一聲,輕聲問道,
“許久未見?到底是什么樣的青梅竹馬…許久未見也能熟稔成這樣?”
最后一句,充滿深意。
季硯塵心下一驚,抬頭便看到柳昭栩鳳眸中赤裸裸的威脅。
只要她愿意查,定能查到什么。
僅一瞬間,季硯塵便明白了柳昭栩的意思,她在用許婉寧威脅自己,承認是自己負了她,又順便替許婉寧問責自己,為何青梅竹馬身份卻天壤之別……
她說這些的目的,只為了……從此徹底結束自己與她的關系。
這樣的結果本是季硯塵期盼許久的愿望,可此時雙唇似被粘住,無法開口。
這種酸澀的感覺在心底蔓延,一時間季硯塵竟分不清是尊嚴受損還是什么別的感情。
柳昭栩見他許久不作回答,耐心已盡,她松開許婉寧,直起身子,正欲開口,便見季硯塵忽然出聲,
“是硯塵對不起郡主?!?/p>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看向他時紛紛帶著鄙夷,聶尊怡更甚,沖上去便要打他,可被楚鏡辭緊緊拽住,動彈不得。
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柳照栩收回目光,心情愉悅,故作大方道,
“好,本郡主不是死纏爛打之人,念在你今日救人有功,沒讓許姑娘蒙羞,倒是有些擔當,便不予懲罰。
隨后語調一轉,聲音涼薄說道,
“只是,從今往后,本郡主與你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p>
楚鏡辭心猛地一疼,他面色灰白,嘴唇顫抖,俯身跪下,
“硯塵…硯塵領旨。多謝郡主開恩…”
柳昭栩轉頭又沖聶臻問道,
“不知六皇子可還有什么不滿?”
“咳咳…”
聶臻沒想到事情這樣反轉,只好尷尬的笑了兩聲,這下換柳昭栩為難聶臻了……兩人談笑間,誰都沒注意到跪在一旁的許婉寧臉色陰沉,眸中閃過深深的嫉妒與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