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柳昭栩看著宰相府門前停的十幾輛馬車,不解的問道,
“怎會備如此多的馬車?”
柳譚苦笑一聲,還未開口,便聽不遠處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自然是本宮要求的啦!”
柳昭栩抬眸,聶尊怡身著一襲白色宮裝,裙擺上繡著金絲祥云,在陽光下閃爍著淡淡光芒。低垂鬢發,斜插著一只鑲嵌珍珠的碧玉步搖,模樣嬌美,笑著走近。
她身旁跟著一位男子,長的與聶尊怡有幾分相似,劍眉星目,眸中帶光,面龐卻略顯稚嫩。身著一件雪白的直襟長袍,衣服的垂感極好,腰束月白祥云紋的寬腰帶,其上只掛了一塊玉質極佳的墨玉,形狀看似粗糙卻古樸沉郁。
穿著倒是低調。待兩人走近,柳昭栩收回目光,淺淺的行了個禮,
“參見傾國公主、淳王殿下。”
“免禮免禮!”
聶尊怡上前一步,拉著柳昭栩的手,笑著說道,
“本宮和你一起去崇安寺。”
柳昭栩蹙眉問道,
“本郡主近日心神不寧,前去崇安寺修身養性,公主和七皇子……為何而去?”
聽聞此話,聶尊怡上揚的嘴角漸漸平直,她嘆了口氣,悶悶不樂道,
“害,還不是因為二皇兄府中的事情,琿王妃離世,不到幾日二皇兄也被害……本宮要去也在尋寺廟,前去求個平安。這不正巧聽聞林璽你也要去,就一起咯。”
柳昭栩點了點頭,看著聶尊怡裝備齊全的樣子,也不好拂了她的興致,倒是對著她身旁的聶憧說道,
“不知淳王此行何意?”
聶憧有些羞澀的撓了撓頭,面頰微微透紅,笑著說道,
“本…本王和聶尊怡一起的!”
話音剛落,便被聶尊怡踢了一腳,她不悅的說道,
“誰給你的膽子叫本宮名諱?叫皇姐懂不懂!”
聶憧拍了拍被踢的衣擺,切了一聲,不忿道,
“你就比本王先出生幾分鐘!”
“那又如何!那本宮也是姐姐!”
“切!你不就是因為宮中沒有比你小的!又不敢讓林璽郡主叫你姐姐,就抓著我一個人欺負!”
“聶憧!你還想不想本宮幫你了!”
兩人吵吵鬧鬧,眼見戰況越來越激烈,柳昭栩被吵的頭疼,趕忙止住兩人,
“好了好了!”
她深吸一口氣,十分嚴肅的沖聶憧說道,
“請淳王殿下恕罪,一來林璽與傾國公主有要事在身,二來男女有別,淳殿下一人與林璽和傾國公主出行怕是會招人閑話,請恕林璽不能從命。”
聶憧聞言,原本斗志昂揚的神情瞬間蔫兒了下去,眸中也沒了原來的光亮,整個人垂頭喪氣。
他又朝聶尊怡看去,后者冷哼一聲,干脆扭過頭去徑直上了馬車。聶憧見柳昭栩心意已決,只好拱手說道,
“那…本王就祝林璽郡主一路平安。”
柳昭栩俯身行禮,
“承殿下吉言。”
聶憧望著柳昭栩的馬車緩緩離去,心中煩悶,垂頭喪氣的離開了宰相府。
……
待出了城,聶尊怡掀開車簾,看著外面逐漸稀少的人煙,興致勃勃的問道,
“林璽,寧國這么多寺廟,你為何單單選擇崇安寺?這座寺廟是有什么特別之處嗎?讓你另眼相待。”
柳昭栩沏著茶,馬車寬大,設計巧妙,車夫也是柳譚精挑細選出來,走的倒是四平八穩。
柳昭栩抿了口茶,波瀾不驚的說道,
“因為離得近。”
“……”
聶尊怡訕訕的笑了一聲,一時不知如何接話。她老老實實觀賞了一會兒景色,又開始沒話找話,
“哎林璽,二皇嫂下葬……”
“那是慕容衍晴。”
聶尊怡話還未說完,便被柳昭栩打斷,她眸色深沉,鄭重其事道,
“大理寺不是查到,在房內有一封和離書,經過查證,確實是慕容衍晴親筆,所以,她應該恢復本名。”
聶尊怡有些發愣,她不知柳昭栩為何如此在意這點細節,嘆了口氣,
“本宮知道,你受二皇……慕容氏照顧,想著她應該恢復本名,可本宮從小便叫她二皇嫂,她算是本宮半個家人,一時間還真改不過來……”
柳昭栩放下茶盞,正欲開口解釋,忽聞馬蹄聲漸近,還伴隨著隱隱約約的呼喊。
柳昭栩蹙眉噤聲,面色凝重的沖聶尊怡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點了點頭。一時間,馬車內安靜無比,兩人屏聲靜氣,仔細判別這細微的聲音。
聶尊怡聽著叫喊聲越來越大,緊鎖的眉頭忽的放松,隨即感到不可置信,步搖輕輕晃動。
叫喊聲忽然停止,只余下馬蹄聲越來越近。柳昭栩側眸看向聶尊怡。后者驀的開口,
“本宮知道是誰了!臭小子!”
話音剛落,便聽馬車旁響起一道吊兒郎當的聲音,
“敢問兩位前去何方?需不需要本侯相送?”
柳昭栩也感到匪夷所思,徑直拉開車簾,只見一匹高大的駿馬上坐著大名鼎鼎的楚小侯爺,在他身后半匹馬的距離中,聶憧沖她們笑的真誠。
……
“不是你們怎么來了?”
待兩人坐進馬車內,聶尊怡迫不及待的開口,言語間帶著微不可查的驚喜與激動。
聶憧咽了咽口水,下意識看了眼柳昭栩,見后者并未生氣,糾結著開口道,
“本王……”
“哎呀,就是本侯想去找林璽玩,遇上了淳王,他告知我你們去城外玩了,還未走遠,本侯閑著也是閑著,便拉上他追趕你們來了…殿下,你說對吧?”
楚鏡辭接話完,還碰了碰聶憧,后者聽話,忙不可迭的點頭,
“對…對對!”
聶尊怡見狀,嗤笑道,
“玩玩玩,堂堂一侯爺,天天就知道玩!”
“傾國公主,論起玩,公主可比臣會的多哈!”
“你可拉倒吧,就你在宮里面三天一個宴會,四天一個出宮閑逛,誰有你會玩!”
楚鏡辭反唇相譏,聶憧也唱對臺戲。聶尊怡張了張唇,不甘示弱,
“我呸!聶憧你還好意思說,胳膊肘往外拐就算了!你哪次國語課及格了!被母妃勒令不準出宮,今日若不是本宮幫你!你出的來嗎你!”
三人唇槍舌劍、針鋒相對,一時間車內吵吵嚷嚷,倒是熱鬧。柳昭栩望著眼前的一幕,含在嘴邊的話也咽了回去。她端起茶盞,聽著三人幼稚的吵鬧,嘴角漸漸上揚,心也不自覺的靜了下來,任由他們打鬧。
到達崇安寺后,一行人下了車,夕陽西下,天邊漸漸染上了一片金黃,暖暖的色彩帶給人無盡的溫馨與美好。
崇安寺便建在此處,背靠青山,面臨綠水。周圍的群山環抱,云霧繚繞,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畫。紅墻金瓦在夕陽下閃閃發光,禪意濃厚的氛圍讓人暫時忘卻煩惱,心靈得到寧靜。
一行人走進廟里,院落中的古樹參天,郁郁蔥蔥,為這座古老的寺廟增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精美的佛像肅立在寺廟的正堂之中,佛香裊裊,焚香祈愿,鐘聲悠揚。
面對崇高的佛像,聶尊怡和聶憧都噤了聲,面帶崇敬的拜了拜;楚鏡辭雖面色如常,卻依舊將抱臂的手放了下來;柳昭栩望著佛像的眼睛,眸色深沉,她閉了閉眼,努力將腦中的景象揮散。
……
一行人就此住了下來。
楚鏡辭照例視察了一圈,并未發現不對,他百無聊賴的隨處逛著,眉宇間一片懶散。
驀的,他瞇了瞇眼,看清了閣樓上的身影,笑了一聲,飛快的朝那人跑去。
柳昭栩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壯美。落日的余暉撒在山峰上,把整個山林染成了一片橙紅色。
“古廟依青嶂,行宮枕碧流。水聲山色鎖妝樓。往事思悠悠。云雨朝還暮,煙花春復秋。”
柳昭栩喃喃道,身后忽然傳來一聲輕笑,她轉眸,便見楚鏡辭含笑站在不遠處。
青翠的絲質長袍,優雅地纏繞在他的身上,宛如流水般泛著淡淡的月光。細膩的紋理,在夕陽下折射出華麗的光澤,猶如珍珠般璀璨奪目。緊接著,他又一次開口,
“蒼蒼竹林寺,杳杳鐘聲晚。荷笠帶斜陽,青山獨歸遠!”
柳昭栩不自覺笑了起來,眉眼彎彎,黑眸泛起點點星光,似黑夜中燦爛的星河,引人遐想。
“楚小侯爺也來觀賞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