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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鳶尾釵

第1章世境本空,凡事多從愛起

母親的葬禮結束后,這座城或許已沒有值得我留戀的了。或許……

我將大門的鎖鑰放在廂房門口,附上一袋綠豆糕,袋中有一筆錢。于是我走了,也不停留,生怕被人看見。我不知她收到沒有,而離火車發動還有一個時辰,我確是不能停留了。

廣陵城的冬不算嚴寒,半載江南煙雨留下的溫味,抵了幾分北風的勁疾。但不知怎的,今年格外凍人,叫我手腳寒涼,幾無知覺。

我快到了。

記得小時學余,母親便帶我購置年貨,這時不見了她平日的苛嗇,而隨心了起來,我則能夠撈到些許好處,嘗得難歷的香甜。我瘋上一路,怎倒不覺冬日凄切呢?

我歸來不及十日,手便生了凍裂,常滲出血點子,直到取暖才發現這血已凝了多時。可它總是會好的吧,就怕落下根子,年年復發,折磨良久。方才我怕趕不上,于是伸手招來一輛黃包車,一路催促。攏共不過半個點,車夫停下來,氣喘吁吁,隨即叉著腰,竭力喚我:

“先生,火車站到了!”

我這才意識到,離開的怕是早了。我看了眼手表,卻還是下了車。我須等那火車來,等那火車開,等這冬天過……我坐在候車臺的長椅上,將雙手埋進衣兜,聳起肩來,閉上眼。不知不覺,我進了夢鄉。

……

當我在金陵時,忽地收到一封來信,信中說:母親快不行了。我匆忙打了車票,向東北方疾馳,在路上,我莫名平靜,或許是知曉現無論如何都無法挽回那條將逝的生命,又或許是對這座寒城的麻木,我怎般亦起伏不了波瀾。總之,去,還是盡早歸吧。半日光景,四下的天地變換了,我立在醫院的門口,立在病房的門外,立在母親的床前。我左右同樣立了人,我不太熟絡。

他問候我:“微雨弟,你總算趕回來了,近來可好?政要工作還算忙碌?”

我并未應答。

母親抬起床沿耷拉的枯手,微啟薄唇,細聲說道:

“雨兒,娘沒什么能給你留下了。那座宅子……”

“我不需要。”

這時那人插進嘴來:

“姨母,您看,我就說微雨弟他不會要的吧,那老宅子,還是留給我們吧。我兩口子新婚,這……”

母親不再說話了,那如同干柴的手臂,正欲耷下,他那新媳婦趕忙伸手捧著,也不顧母親的顫抖,雙目含情脈脈,比看男人還真切。

“把我媽最后幾天照顧好。”我對男人囑咐道,隨即出了病房。前腳剛踏出病房,男人叫住了我,說是母親喚其將鑰匙予我。我伸手去接,用了勁。

后來聽護士說,他們一行人一月來不到一趟,而告知了病危后,便日日夾著尾巴到訪,生怕無人照陪。那天新媳婦走出病房后,險些將嫩手洗掉層皮來。

母親死后,我被告知了遺書內容,這屋子總都是要給我的,也沒了異議。而親戚自然不愿就此罷休,好在他們興許有些良知,遭閉門拒迎了幾回,亦漸漸死了心,不再糾纏。當一切塵埃落定,我方覺察,母親走了三日了。遺體已經火化,壽盒擺在了正堂的臺上,斜倚著她的遺像。我坐在床頭,忘卻了時間,自晌午至黑夜,也不知曉窗外的雪,已下了半日。奈何饑餓難忍,我起身出門,買些吃食充饑。眼前的白茫,令我詫異,這兒仿佛是另一個世界。雪地上的蹤印延伸了很遠,視野的終盡,是巷口煙蒙。我路過一家糕點鋪子,聽到叫賣,索性買了些綠豆糕。本是老板用紙包好,可我半路就開來吞了幾塊,干渴的口腔被糕粉糊滿了,一時噎的人胸堵,也不顧什么骯臟,直抓了一把積雪塞入口中,待融水滋潤后才好些吞咽。解了燃眉之急,剩下這些則回去再吃吧。

走到老屋門口,我發現了異樣——

門口本應是兩道足跡,可實是四道相疊,很明顯,屋中進了人。抬頭看向大門,我記起方才出門著急,竟忘了上鎖,這大門此時微張,一道縫隙可以直視屋內,這也佐證了我的推測。

我頓時緊張了起來,躡手推開大門,四處提防,只見正堂窗內一道人影隱約,纖瘦無比,像個鬼影。我經過廂房,從中抄起一把鐵斧,猛然踹開正堂的門。

“膽肥了你!摸上我來了!”

我朝著空氣怒吼,正前方是母親的靈臺。一旁臥室中突然傳來一陣女人凄厲的驚叫,我舉起斧子,準備劈砍。我走近一瞧,只見一名身形纖弱的散發女子蜷縮在床邊。蒙著黑暗,我無法看清全貌。

“你是誰!為什么要闖進來!?”我雙目瞪圓,對于這個不速之客并不想手軟,說罷我打開房間的許久未用的電燈,其忽閃幾下才穩定。四下明亮起來,我看她嚇得渾身顫抖。

“把臉轉過來!”我吼道。

她蓬糟的頭發遮住半邊臉,余下那半也布散著斑駁的污跡,這卻無法掩去僅一眼便可被勾去心魄的美麗。一雙明珠般的眸子蕩漾著粼粼的波光,那瞳底的深淵,不知道埋葬著多少才子的風華、佳人的嫵媚。她就是這江南的代名詞。我甚至有了因這副面孔而放下斧頭的念頭了,但很快被打消。

“就你一個人?”我狐疑。

她點頭,我又問:

“你是乞丐?”

她搖了搖頭,像搖撥浪鼓。

“既然你不是乞丐,是扒手了?”

她搖得更猛了。

“你還說不是扒手!?”

她被我倏忽提高的音量震懾,隨即愈發顫抖。我才覺這似乎有點過激,于是緩和了語氣,思索了片刻,又問道:

“你找吃的?”

她眼里轉瞬劃過一道光,但又猶豫,大抵是維護自尊,搖頭。

我對她這般無言而只顧動腦袋感到煩倦,又看出她心中所想,于是將剩下的綠豆糕取來,放在她面前的地上,她不為所動。

“吃吧。”言罷我走出臥室,倒了些水來。她趁我出去,將嘴塞得鼓鼓囊囊,兩腮雞蛋似的。她噎的直翻白眼,見我端來一碗熱水,也不顧我用意好壞,伸手接去便一口氣倒進嘴里。吃食的嘖吧聲響徹了幽室,給這座老屋添上幾分生氣。

“好吃嗎?”我略帶些玩味的語氣,朝這個坐于地面貓似的女子問道。

她依然不說話,只是點點那顆在纖細脖頸上搖搖欲墜的腦袋。

“興許是個啞巴。”我不再發問了。

窗外的雪愈下愈大,氣溫也逐漸下降,接近冰點。平靜下來后,我才發覺雙腳此刻已經失去知覺,一陣陣刺骨的寒意在骨頭上流動,牽動我的思緒。想必她也是如此,在饑寒交迫中飽受煎熬。我搬來火爐,從廂房中取出煤炭,生火取暖,隨后坐在了床邊。她不經意向火爐挪靠,以為我并未注意。

我們一言不發。

我想到了什么,突然起身走向衣柜,打開柜門,挑出些母親早些年時穿的花衣裳,與她隔空比對,或許正合適。

“去洗個澡,換身干凈衣裳。”我招呼她。

她那身棉衣不知穿了多久,只見得衣面上幾無原色了,像是糊上了泥漿子,顯得沉重、扎眼。她吃力地站起,隨時會倒下,那身子骨猶如蘆桿,一折便斷。我心生憐憫,提著桶去鍋上(廚房)燒了開水,她則一動不動,直到我回來。

我帶她去了浴房,又打來一桶井水供其和兌,關上門后檢查了一番,確無什么翻索的痕跡,這才信了她并無惡意。

這雪下的,怕是沒法走動了。想罷我取出多的被褥,鋪在地面,待到鋪置完畢,她也洗完了澡。門“咔呀”一聲長拉,她站在門口。身著母親衣裳的她,叫我一時看出了神。這模樣活像一個人。她顯得拘謹,水珠順沿發絲匯聚在發梢,墜向地面,發出陣陣微響。我回過神來,見她未將頭發擦拭,于是輕嘆了聲,取來毛巾覆于她頭上,細致揉擦。我無法看見,此時毛巾下那張被遮蔽的俏臉,雙腮泛起了紅潤。

“這條件過于簡陋,委屈你洗澡時受了凍。”我開口,“你有住處嗎?”

她似乎沒有聽到,我又接著問:

“若是你有住處,那我明天將你送回去,可好?”

她點了點頭,我雙手感受到了那陣微動。

“今夜雪太大,貿然出走怕是不妥,你可愿意在這暫住一晚?”

我揭下毛巾,側過身去。她看到我身后的地鋪,愣了一會兒,隨后綻出了笑容,點點頭。

這是我第一次見她笑,多么純粹的笑。那夜格外寧靜,只聽得見火爐間或輕語、雪花輕柔飄落,和她規律的呼吸……

瑪格枸子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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