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苦悶,這種苦悶是精神上的。所以只能不斷通過讀書,去療愈這種痛苦。這樣,她就可以肆意的停留在民國,隨心所欲的停留在春秋。
游泳館內,大人們面露喜色。淺水區內伸出一只又一只白皙稚嫩的胳膊,水花四濺。
下水時猛的一激靈,還是有些冷。慢慢放松下來,幾個月沒游泳還好沒有忘記,歸來仍是小孩兒桌。
游了幾圈,她看向深水區。
游泳鏡里都是水。
教練從外面進來,趙方晴抬頭看著她:“我發現我之前學的慢是因為感覺很沉重。”
教練從岸上下來:“嗯?”
趙方晴抹了一把臉上的泳池水:“就跟你說的一樣,越掙扎越往下沉。反而你不掙扎了,就開始上浮了,蹬水也是,用力蹬游不好,輕輕緩緩的順著它,反而可以前進。”
教練笑了一下:“是這個道理。”
她還是比較欣賞趙方晴的,雖然她性子急,但她耐受力好。
趙方晴把頭埋入水底,藍色的泳池。
她在想,他們是怎么把“水”和“道”聯想在一起的。水滴能石穿,水能利萬物而不爭。
趙勝利曾同她講大禹治水的故事。
“我知道這個,之前那個出租車司機還給我說過呢。”
“你知道大禹怎么治的?”
“不知道。”
“大禹治水,在于疏,不在于堵。你都是水了,我還怎么跟你硬碰硬?你仔細品一品柔軟和柔韌兩個字。致虛極,守靜篤,萬物并作,吾以觀其復。”
趙方晴輕點了一下頭,道理是這樣,心里去說服自己,還是會有起起伏伏的感受。
“利他性?”
她突然想起之前那些檔子事兒。趙方晴依舊是那句話:“利他性換來的是別人蹬鼻子上臉。”
趙勝利搖搖頭:“否也,否也。那是你的得失心在計較。”
趙方晴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你這是在跟我洗腦啊。”
趙勝利笑了笑:“你沒發現水很神奇嗎。你看大冷的冬天,它能變成堅硬的冰,冰又能成水、露珠、蒸汽、雨霧……小溪?洪水?時強時弱。我不是讓你拿起,是給你講放下。”
隔著屏幕彼此相望。
趙方晴發呆了一陣兒,腦子一片空白。
從游泳池這頭兒到那頭兒,來來回回。她溫吞的撐起手臂趴在岸邊,咳了幾聲。
她性格不弱,一個從馬上摔下來摔骨折,一個把頭按進水里,一個敢從高空蹦極的人,一個在荒山野嶺碰見墳碑會莞爾鞠躬的人。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去形容自己,想著想著,趙方晴突然愉悅的笑了一下。
教練同她又糾正了幾次游泳動作。
她是個很嚴格的人,生氣時也掛臉。
不過,趙方晴很喜歡。
這說明她負責,而不是說學生隨便在泳池里撲騰幾下就覺得她學好了,可以隨隨便便不去規范動作了。
“我還是想去深水區試一下。”
“再過兩個月吧,你再游夠兩個月,深水區游泳的過程盡量是中間不停斷的。換氣什么的你再適應適應。”
也對,她最初對水很排斥的原因,就是在于換氣。節奏都是混亂的,很多時候她都是在憋氣。
晚上,趙方晴躺下床上給邱言發信息:“我想明白了。”
她肚子開始咕咕叫,餓的了。
“想明白什么了?”邱言問。
趙方晴笑笑:“想明白了,我是個瘋子。以后找對象一定找個愿意凌晨陪我出門散步、打羽毛球、或者游泳、爬山的……”
邱言跟著笑出了聲:“你也得先有個對象再說。”
趙方晴抿嘴笑笑:“我可以追檀兆嗎?”
她怎么突然冒出的這個想法,自己也不知道。過年時,趙方晴去趙勝利家吃飯,飯后聊天,趙勝利對她說了幾句話。
“趙方晴,我給你講一句話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明白。”
“什么?”
趙勝利端著茶杯笑呵呵的:“你要找一個一見,你就笑,一見你,就笑的人。”
“哈?什么意思?我沒聽明白。”
趙方晴躺床上翻來覆去,的確沒聽明白,但是她就是不可控的就會想起檀兆。想著他的每一個樣子,草原上,曠野里,醫院門口,種種。
命運的饋贈,有的時候它會引導著你去該去的地方,見該見的人。的確很奇妙。這些年不是所有都是失,也有得。
慢慢的,她開始活在緣分里。
于千萬人之中,碰巧就是遇見了。
人為如此,還是天意如此?
趙方晴對著手機輕笑了一聲,人生真有意思。接連三四天的陰雨綿綿,在第二天開始緩緩放晴。
真佛祖真菩薩從來不在遠方,在于心中。心可以是魔,心也可以是佛。介于佛與魔之間,便是人。人會貪戀,貪戀愛恨嗔癡,所以屏蔽了心外的光明。
觀心,斷念,新生,善念。
佛愛你,佛不想讓你煩惱,讓你忘憂。
起心動念皆是因,愛恨嗔癡皆是果。
她喜歡逛寶通禪寺,喜歡發大愿。寶通禪寺建于南朝劉宋年間,也叫東山寺。
碰巧的是,寶通禪寺內也有一尊臥佛。
跪拜合十之后。
她總是站在外面,靜靜地看著。
彌勒殿前門左側,供奉了地藏王菩薩像。
趙方晴拿起手機拍了照片。
應該也是常來禮佛,身后一位穿著中山裝的老伯對他的妻子說道:“地藏菩薩在梵語里意為,安忍不動猶如大地,靜慮深密猶如秘藏。”
妻子溫柔的笑了笑,緊挽他的胳膊。
后面一段話是趙方晴耳熟能詳的。
妻子一步一步邁上階梯,對老伯說道:“地藏王菩薩曾立誓愿,弘孝道,擔眾生苦難,渡眾生。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不成佛,我不成佛。”
他們往上走,趙方晴往下走。
可能,這也是緣分。
她忽然有些感傷,想起的是在頤和園給她講課的老師,想的是在呈坎給她介紹景區的奶奶,想的是出租車道士司機,想的是天南海北的過路人。
有的人,難道只能見一面嗎。
想起他們頭上的細密白發,均六七十的年齡。可能是戒斷反應,她好想再見他們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