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從何而來?
這個問題在趙方晴心里就跟突然問她,“此刻世界上一共有多少人”一樣。思索的多了,琢磨不出一個結果,俗稱牛角尖。偏偏在善、惡、中立三者之間,她能一眼洞穿所有的動機。
人是神與魔的混合體,又或許是天使和撒旦。只不過有的人,他們身上的神性從未開發過。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
這話她在博物館的一套青花瓷杯上見過。
虛無,這兩個字用來描述她這幾天最貼切不過。一瞬間趙方晴在回顧,從龍華陵園到新青年遺址、從紅樓到各位先生的故居……從南到北,從東到西。這些年,她一人走了許多地方。
沒有人要求她。一切來源于她的內心意識。一開始,她帶著懷古傷今的心情。漸漸的,日子久了。趙方晴也覺得,她開始越來越不像她自己了。
冥冥之中,遇到誰,去到哪兒,都不由她。
到頭來,知己別,親友死生別離久。
仍愿得,海晏河清呢。
如果命運沒有加注,說不一定蹉跎著…蹉跎著……就蹉跎過去了呢。“世多皮相”,寫的倒是有點意思。明明從一開始就知道道理,卻還是不可控的掉了進去。
……
夸贊也好,侮辱也罷。
你信一個人,他說的就是實話;你不信一個人,他就算是自戕剖心也都是在做戲。反正,好與不好,對錯是非全憑一張嘴。
對于趙方晴來說。她記住的第一句話就是,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三千大千世界,從來不只是三千大千世界。
沒必要,她從來覺得,解釋太多余了。
你認為我是錯的,那我就是錯的,就算我沒錯,我也會說是我錯了。因為,不是我有錯,是你想看到我有錯。
這些年來,她行事,一向如此。
什么貴人?算命的總是這樣說。其實,從來沒有什么貴人的存在,想起那日算命先生的聲情并茂,繪聲繪色……說的趙方晴都差點兒信了。時至今日,她甚至分不清,檀兆是想幫她,還是借刀殺她。
趙方晴獨自坐在湖邊,看著水面一層又一層遞進的漣漪。她是從來不信這些……
世上本就沒有神。
他們說你是神,你才是神。
說你是鬼,你就是鬼。
捧你時高高在上,榮耀加身,反過來也可以插上一刀,踩上一腳。讓你覺得又偽,又善。
……
觀竹曾經問過趙方晴:人救不了蒼生,反過來,蒼生也許會讓你死。他們自以為什么都知道,卻什么都不知道。活在自我的偏見和狹隘里,其實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趙方晴,你就像一個殉道者。
趙方晴一開始并沒有聽懂這話。
如今想來。
心軟,就是自己主動刺向自己的利劍。
她總是在用書本上的一套標準綁架自己,把自己裹的死死的。從慢慢消失的攻擊力,到真的丟了攻擊力。
……
一時間,黃沙漫天飛舞,湖面激蕩。
沒所謂。
她的心,悄然的。
已經不想為這個維度空間的任何存在作停留。
……
日落時分,天晴了,剩下一抹橘橙色的光。
“你好,旁邊的位置有人嗎?”
趙方晴抬頭,一個穿著雨衣的環衛工人老奶奶提著一盞燈坐在了她的身邊,雨衣上還附著著沙土。趙方晴看老奶奶的眼睛濕漉漉的。
原是,她的眼睛濕漉漉的。
顧全大局,顧全大局……她被這四個字洗腦的徹底。從出生到現在,蕓蕓間都在告訴她要顧全大局,直至耗盡她所有的能量和價值。
亦或者,其實。
只是她,不在這個大局里。
……
久而久之你會發現,真正的痛從來不像現在的電視劇里演的那么,嚎叫的撕心裂肺,聲嘶力竭。
痛,是沒有力氣的。
木頭和草垛的芳香混合在空氣里。潮濕又清冽,讓她的思緒清晰了一些。因為人心隔肚皮,所以生猜疑。因為眼睛會騙人,所以,賦予了“猜疑”無端性。
空。
她的心,突然空了。
與其說諒解,不如說原諒。一下子,她原諒了迄今為止所有的不公。若是去怨,能怨誰?每個人都是環境的產物。她找不到“恨”的源頭,編了個謊言,騙自己用“相信愛”去活著。
怨老天爺吧。
給了她一顆“種子心”,讓她洞穿通透。卻給她走著一路相左的劇本。在現實之中,靈性被吃干抹凈后,除了療愈自身,沒有半點兒用武之地。
她可以聽任何人娓娓道來,任何人的娓娓道來她都不信。最后,有人等煙雨,有人等雨停。我理解所有,當我奢望有人能理解我時,我就是自私的。理解沒錯,當我期待被理解的時候,我就已經錯了。
從坦然無畏,到筑起高防線。
還能解開嗎?
觀竹不知道,趙方晴也不知道,無人知曉。
……
整個世界天都黑了,雷聲一陣接一陣。
檀兆翻著手里的書頁。
注意力卻在趙方晴三個月前的最后一條動態上面,房間寬闊的環境此刻卻覺得逼仄可人。
他心里嘲弄。
笨死了。繞了一大圈子,我要你學會自保,怎么總想著說玉石俱焚。你的命就這么不值錢?
趙方晴,你要我拿你怎么辦才好?
檀兆拿起電話:cindy,查一下有個id叫陌上花開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