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仰:恭敬的看,多與逝者有關。
繞著繞著,人就不自覺的走到了行吟閣。
牌子上記,為紀念屈原于1955年建造此閣,閣名出自《楚辭·漁父》: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澤畔。
她的大腦皮層總是有那種靈魂震溯的感覺。
一層有牌子,上面記錄了一些屈原生前事例和一些名言警句。
譬如。
“內惟省以端操兮,求正氣之所由。”
“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知前轍之不遂兮,未改此度。”
還有那句小時候背來晦澀難懂的。
“不吾知其亦己兮,茍余情其信芳。”
……
不可控的,這些年走來,就連腳步都是不可控的,一層又一層的,從東邊,趙方晴踏上臺階。
以前,她很喜歡站在高處,覺得高處就可以縱觀全局。此刻她站在高處,俯瞰著湖中游船,心里沒有任何感覺。任何感覺都沒有。
行吟閣后的無盡夏結了花苞,有蓄勢待發之氣。
她喜歡藍色,喜歡綠色。是純粹,是自由。再過一段時間的無盡夏,一定會帶著清淺的美。
那一刻,不想走老路,她心里只有這一個想法。她不想一次又一次掉進污糟的境地,丟失自己的能量。
腦子暈暈的。
蝴蝶,一只蝴蝶又從眼前飛過。
她和這里的蝴蝶,可真有緣。
趙方晴低頭看手機,打開了招聘軟件。這工作,找還是不找了。找了又如何,不找又如何。就算找了,第二天馬上就會被披露個人信息,把她畫的畫公開在新的公司,然后又是搓磨,又是針對,又是制造那些紛擾,然后再一次在她的世界建老路,然后再一次消耗她。
到現在為止,消耗了一個多月了。
到那時,還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勸別人回頭是岸,得饒人處且饒人嗎?大抵上是不會了。捂著耳朵的人,怎樣都聽不見。
演的人不累,看的人,都累了。
這只是在消磨她的時間罷了。
……
走了一路。
不知道走了多少公里。
她平日里就喜歡暴走,然后把想不通的、想通的……統統都想通。
“呦呦。”
觀竹:“嗯?”
趙方晴:“我知道了。”
觀竹:“知道什么了?”
趙方晴:“什么都知道了。”
她冷笑了一下:“我說呢……怎么就從前年倒霉到今天。陌上花的開,開你大爺的,可真是一環扣一環。我還是那句話,網絡上套我的話,不好意思,我只是順著他演。現實中對我又是另一副嘴臉。真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跟他想的一樣蠢?不錯,這個戲精很有手段。我發現現在的一些人怎么都是先打壓你,見你不吃這一套,然后就開始狗急跳墻的用脾氣鎮壓你。其實,這種人才是神經病吧。你知道我當時心里怎么想的嗎?”
“嗯哼?怎么想的?”
“我心想如果陌上花開他以后有孩子,他孩子知道他做的都是臟生意,會不會以后在學校抬不起頭來。這里面太復雜了,呦呦,等后面有機會我再給你仔細地講所有緣由。”
在這個世界上,點醒就是一瞬間。
就像一段里程碑,這三年,往后會永久在她人生里銘刻著,永遠銘刻著。
她是一把劍,想刀光劍影。鋒利的刀劍在鞘內放久了,會出現氧化層,若是不去,繼而生了銹。原是,再好的兵器放在倉庫里也會鈍。一把兵器此生沒上過戰場,何為呢……
她很明晰,自己不是將軍,無能運籌帷幄。
她對自己定位明細,更像是冷兵器。鑄劍師轉頭把它交給了村夫后,就離開了。后來,村夫日復一日的用它割草劈柴,若有朝一日再想起遺落深山的兵器,你也沒資格問劍氣為何不再如虹,善惡總是聰聰。少年心氣原也是不可再生之物。
“任何一個想離開卻不能離開的地方,都是人間煉獄。”
劍靈,原來有一世。
她是一縷劍靈。
趙方晴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郁郁,原來是因為不得志。
腦子,瞬間就清晰了。
劍靈也會有脾氣,它遇到了鑄劍師,還以為遇見了伯樂。它以為他能把它交給將軍,走向戰場,微紅馀血。沒想到他轉頭把它交給了村夫。泯滅劍靈的意識和主體性。……
俠客也好,將軍也罷,從來沒想過……
竟然是大字不識的村夫……村夫也就罷,卻是個沒悟性的村夫。往后日復一日,它面對著雞毛蒜皮……勾心斗角……扯不完的家常……割不完的草……你今天吃了沒……今天吃的啥……昨個兒誰家吵架了……今天誰家的雞被偷了……誰誰誰又和誰誰誰分手了……今天這個好看……明天那個漂亮……今天這個丑啦……明天那個糗啦……永遠是扯不完的皮。
是否有考慮過?
劍靈……也會自閉。
……
她總能看到點兒別人看不到的,究其原因。看透了之后,頓感五臟六腑,經絡通暢。能用就用,不用就滾,少天天扯些有的沒的在這兒浪費我。
你跟她講這叫低谷。
……
你自認為的低谷吧?
……
你把它丟進茅草屋,斷了她的刀尖。
村夫恐嚇它,不好好割草,就走不出這個大山。
鑄劍師回來后,問它為啥不鋒利了……
……
更有甚者嘲笑道:你怎么把日子過成這個樣子啦?你怎么沒錢啦?你怎么這么狼狽?
……
你說呢?
您說呢?
你說呢?
……
事在人為。
自己心里都沒點兒數嗎。
……
一直被壓抑著,浪費著,消耗著。
所以她才會生病。
就跟那句網絡熱語說的一樣。
有的人和環境,當你離開了,你才發現。
世界根本沒有雨。
……
不究出處,它就是想引用字面意思。
“壯志未酬三尺劍,故鄉空隔萬重山。”
劍靈也曾迷茫。迷茫過后,仍可豁達。不懂沒關系,它有自己的治愈系統,治愈過后仍會前行,繼續前行,終是會有那一天,終是會等到,等那個真正懂它的人。
這一刻,趙方晴才徹徹底底的覺得自己真的像個詩人。
一個活在現代,卻和前人隔著時差感同身受的詩人。
殺伐果斷,快意恩仇,劍靈有了目標。
它要找的,是一個懂它,了解它。能把它的優勢發揮到最大的劍客,跟錯人只會憋屈,也只剩下憋屈,往后會有無窮盡的憋屈。
你可知,游戲中有一招叫:開大。
她實在是厭煩了雞毛蒜皮的味道。
……
她是個人。
一個有血性,堂堂正正的人。
趙方晴翻看自己多年前寫下的毛筆字。
“血性”和“溫良”。
這二者,在她身上從來不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