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河邊就看見一個女子已經(jīng)走到了河中央,水沒過了她的脖子。
我就走過去,跟她一起走到河中央。
她跟我搭話,你也來死?
我說是,“我也來自盡。”
“你為什么死?”
“有人要殺我,我被他們抓住,死得更慘。”
“為什么他們要殺你?”
我說,“我偷了他們的東西。”
“那你還回去不就行了?”
她已經(jīng)開始吐泡泡了,因為河水已經(jīng)到了她下嘴唇,她還仰著頭跟我搭話。
我沒法和她解釋七月半的兇殘。
轉(zhuǎn)而問她,“你呢,你為什么要尋死?”
她說,“我被人玷污了,我爹娘說叫我嫁給他,這樣我也免去了恥辱,他還給我家三兩銀子作彩禮。”
“你不愿意?”
“嗯,我寧愿死也不愿意嫁給他。”
“他長得很丑?”
“十分丑陋,保準你看了三天都吃不下飯。”
“打賭?”我不信。
她點點頭,“真的。”
我將她扯到岸上,按壓她胸口。
她吐出河水來,臉色變得正常了。
“我沒死?”她問我。
我道,“你帶我去找那個人。”
“我不敢,他是個屠夫。”
我道,“我也是個屠夫。”
那男子果然十分丑陋,一說話,門牙漏風,見到我們兩個,露出色迷迷的模樣來,那女子嚇得往我身后躲。
我也不多說,從案板上抽出一把屠夫的刀,一刀就結(jié)果了他。
血灑在那女子臉上,她這才相信我的話。我也這時候才信她的話,果然是丑得我心有余悸。
我道,“人我已經(jīng)殺了,你以后好好活,不要尋死了,你就去跟官府說,有個強盜殺了他。要是他們追問得急,你就把我的樣貌畫出來給他們,不要擔心,反正要殺我的人多了,再加一些官府的人,我也不怕。”
我剛走出不遠,林間就有一個男子從樹上落下,我見他輕功不錯,跟了我一路我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
“你是誰?”
他說他叫狐手,是九尾狐,不是人。
我怎么會信這么荒謬的話。
然后他就開始給我表演一系列的戲法,什么手中變出火焰,隔空取物,我都不信。
接著,他見我實在不信,就十招內(nèi)擒住了我。
天底下能抓住我的人除了我?guī)煾的菢拥母呤郑婢蜎]幾個了。
他輕而易舉就逮住了我。
我那時也是被人追殺得不清醒了,他揮手在他臉上一變,竟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
我就相信了他。
甚至跪在他面前,跟他訴說我的罪過,說我是個殺手,現(xiàn)在叛逃出了七月半,求求九尾狐大仙救救我。
狐手說,他會給我一張新的臉,他是妖怪,想給我變什么樣的臉,都能變成,只要我以后向善,再也不做惡事。
我半信半疑,他將我?guī)Щ厝ィ坏绞畮兹站徒o我換了張新的臉,我徹底信了他。
將長生訣交給了他,“這是塵世間能掀起腥風血雨的秘籍,你既然不是人,那就拿走吧,不要讓它再落入凡人手中了。”
他問我,“你當真愿意把長生訣給我。”
我心想,我偷走長生訣是為了讓師傅不殺我,他投鼠忌器,真要派人殺了我,就再也找不到長生訣了,所以他只會派人追捕我,不會直接殺了我,現(xiàn)在我有了新的面孔,也就不用怕了。
長生訣本來就不是我的東西,他拿走了也好。
“是,你收著吧。”我說。
現(xiàn)在我再活一次,居然在陸家看見了狐手,我的臉色變了,嘴角抽搐。
因為我聽見陸明瞻叫他哥。
什么九尾狐,他大爺?shù)模冶或_了。
要不是再活一次,我真不知道給我一張臉的狐手,居然是陸家人。
狐手武功遠在陸明瞻之上,他一手握住陸明瞻的手腕替他把脈,還順便用他的油紙傘,射出了數(shù)十點寒星,好啊,暗器高手。
我恨得牙癢癢,我承認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上一次,真被他們兩兄弟騙得團團轉(zhuǎn)。
殺我可以,但這么耍我,我一時間氣得要從屋頂?shù)粝聛怼?/p>
也不管什么袖手旁觀和公婆夫君了,我從屋頂俯身下來,正要加入戰(zhàn)局,無論誰要在一剎那逮住我,都絕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狐手做到了,不知是不是我太沖動,我才剛落腳,他便一招擒住我,往我嘴里塞了一顆藥丸,強迫我咽下去。
荼蘼和他們幾個都不敢貿(mào)然上前了,我的武功算是他們之中的佼佼者,雖然劫鏢受了點輕傷,可還不至于失去戰(zhàn)斗力,現(xiàn)在我才剛要跟這人交手,就被制服了,荼蘼的長鞭也被他簡單震碎,可見此人的功力遠在我們之上。
他瞇著眼睛看我,從頭看到腳,“你服下的是陸家特制的毒,普天下除了我會解,你再也找不到解藥了。”
我簡直要罵街,才剛重新活了一次,我這就要玩完了。
“我去你——”
他捂住我的嘴,不讓我說話,“帶星升走。”
“啊?”
他將毒發(fā)無力的陸明瞻推給我,我想也沒想就抱住了他的肩膀。
他已昏在我懷里。
清霜往旁邊走了一步,師傅的劍已出鞘了。
我沒想到今日師傅也會來。
上一次陸家滅門,我明明記得他沒有出現(xiàn)。
怎么這一次他就出現(xiàn)了。
或許說,上一次他也在,只是我們得手了,他便不再插手離開了。這一次我們遇阻,他見我們擺不平,便出來相助。
狐手一見我?guī)煾担掷锏挠图垈阃蝗伙w快旋轉(zhuǎn),快得化成一道光圈。
一陣叮叮叮,無數(shù)暗器已在我?guī)煾祫ι碇車徽痫w。
狐手對我說,“帶我弟弟走,我會去找你們,如果他死了,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你,殺了你。”
我真不得不服他,才給我喂毒,現(xiàn)在又威脅我,要殺了我,我還不如不重活一次。
現(xiàn)在要是真帶陸明瞻走,那我不就是直接叛逃出組織。
好,這一次我逃離的計劃甚至提前了,不,我還沒有計劃逃,狐手這混蛋就幫了我一把。
“你還不走等什么?!”
我?guī)煾档穆曇粲朴苽鱽恚澳闳舾易撸瑥拇撕螅闳缌_網(wǎng),你在何處我都會讓你不得好死。”
好好好,大仙斗法,小鬼遭殃。
你們都是好樣的,只有我最該死。
不過我都是死了一次的人,你們還要整死我,這就有點沒有江湖道義了。
溫熱蔓延在我肩頭,我低頭一看,陸明瞻嘔出的毒血已經(jīng)染紅了我的衣服。
我腦子什么都想不起了。
抓住他的肩膀便飛上屋頂,暗夜里很快消失不見。
我聽見師傅讓其中幾個跟緊我。
他們的輕功都不如我。
哪里跟得上我。
不過我?guī)Я艘粋€人,飛得慢了不少。
我知道再過一會兒陸明瞻的毒就會侵入他五臟六腑,再也顧不得逃了,我將他放在一棵古樹旁,讓他靠著樹干,從身上掏出解藥來喂他吃下。
毒素沒有那么快消解,至少兩日他都不會蘇醒。
我正擔心他,手還沒從他臉上收回來,突聽兵刃插入樹干之聲。我連忙帶著陸明瞻在地上翻了幾個滾。
他受到顛簸,又吐了幾口血。
寒光一現(xiàn),直直飛來,朝我面門插來。
我上前便兩指夾住,一碾折斷劍刃。
清霜面如冷霜,“你要背叛七月半?”
一根銀色的絲線在暗夜里閃爍,直插入樹干,絲線另一端不知系在何處。
浮光在銀色絲線上滑來滑去,溜冰一樣。
清霜實在看不下去,“你別玩了,行嗎?”
浮光聽罷,坐在了絲線上,兩只腳在空中晃動,如果眼神不好的人路過,說不定會以為他是在騰空坐著,我知道,他封住了我的去路。
“你知道咱們七月半的規(guī)矩。”
我點點頭,“留下一只手,一只腳,一只耳朵,半個頭,我就能離開了。”
“既然如此,為什么你還不照做?”
我寒心,做了同伴這么多年,我們十二三歲就做殺手了,同行數(shù)載,現(xiàn)在他們對我沒有半分仁慈。
“回去,求師傅饒你一命。”浮光在銀絲上蕩秋千,他很喜歡看我陷入險境,我半死不活的樣子我記得他看了尤其開心,這樣以同伴的痛苦為笑料的人,我骨子里一直都厭惡。
清霜就人狠話不多了,“動手吧,殺了我們兩個,你才能離開。”
等我真殺了他們,那七月半其他人也趕來了,我到時候只怕是死無葬身之地。
我忽然大笑,“我殺不了你們,你們難道能即刻殺了我?兩個廢物。”
浮光一聽我罵他廢物他就撐不住了,輕飄飄飛起,只一閃,已掠到我面前。
清霜連忙道,“不要輕舉妄動。”
劍光一閃,血光飛濺,我的劍已經(jīng)刺穿了他的肩膀。
沒辦法,浮光實在滿身破綻,而我出手又狠,又準。
我知道何時能激怒他,讓他毫無章法向我出招,我也知道他何時招式大開,心亂如麻。
清霜見狀,騰空而起,一刀斬向我。
我反手接住,在身后與她過了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