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之上,韓霜月如同一只困獸,瘋狂地上躥下跳,雙手胡亂揮舞,眼神中充滿了驚恐與無法抑制的混亂,尖叫聲此起彼伏,仿佛陷入了無盡的夢魘。
葉靈筠凝視著床榻上喪失理智的女孩,眼神中透出一絲深沉的無奈。
觀望了片刻,他輕聲對黃夫人道:“這種瘋病,單憑藥物難以根治。”
他想了想,語氣微微一緊:“不過,或許我能嘗試用祝由術入夢之法,幫助她化解心中的恐懼,緩解病癥?!?/p>
黃夫人焦急地望著床上不安的韓霜月,眼中滿是無奈與期盼:“醫師,不妨試試。我們已請了許多醫者,可始終未見效,反而讓月兒的身體愈發虛弱。既然您能讓月兒醒來,我相信這瘋癥您也定有法子?!?/p>
葉靈筠露出一絲溫和的微笑,眼底卻藏著幾分復雜的神色:“我會盡全力?!?/p>
說完,他緩緩走向床榻,輕輕靠近大聲哭喊的韓霜月,伸手示意她靠近。
韓霜月卻猛地往后一縮,伸手指著葉靈筠,身子緊緊地靠在床邊的墻上,眼神中滿是不信任和恐懼:“走開,走開!你們都是妖怪,想害我!”
葉靈筠神情未變,他從懷中取出一個香囊,輕輕搖晃。
香囊中麝香的氣味濃烈且清冽,夾雜著一絲淡淡的槐花香,猶如一陣清風拂過。
那是離開北郡時,岳清澄為他特意挑選的槐花,每一瓣都承載著深深的祝福。
隨著香氣彌漫,韓霜月的動作漸漸緩了下來,眼神中閃過一絲清明。
她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享受的神情,仿佛從夢魘中掙脫出來般。
片刻后,她猛地撲向葉靈筠,急切地掠過香囊,坐了下來,神情中帶著幾分迷茫和依賴。
葉靈筠悄然坐在她的身后,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動作溫柔,語氣低緩:“月兒,別怕。你只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夢,一切都會過去?!?/p>
他語調中透出幾分溫暖,又帶著不易察覺的安撫:“你是個勇敢的孩子,病好之后,你就不會再害怕了。這里是你的家,周圍都是你的家人。那些怪物,都是夢里來的,不必再怕。乖,閉上眼睛,放輕松,等你醒過來,一切都不復存在?!?/p>
葉靈筠輕拍著她的背,輕得像是在哄一只受驚的小貓,隨著他的安撫。
韓霜月漸漸安靜下來,漸漸依偎進他懷里。
葉靈筠輕輕取出鹿皮百草囊中的銀針,熟練地施針——百會穴、神庭穴、內關穴、太沖穴、涌泉穴,每一針都恰到好處。
治療過程中,他低語道:“這是你的夢境,這里的一切都隨你的心境變化。你可以在這里掌控一切,飛躍、隱匿……來,飛起來,是不是很輕……”
然而,韓霜月并沒有任何響應,已然沉沉睡去,呼吸平穩。
葉靈筠的控夢之法在她心神的迷霧中折戟沉沙,他無奈地嘆息,望著她平靜的面容,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她睡了。”葉靈筠轉身對黃夫人輕聲說道。
黃夫人嘆了口氣,語氣帶著一絲憂慮:“月兒昏迷了好多天,身子還虛弱。既然睡下了,那就別再打擾她。我去給她熬小米粥,這丫頭愛喝?!?/p>
說罷,她轉身向外走去。黃金來在此時進來,低聲問:“月兒還沒醒嗎?”
黃夫人腳步一頓,帶著幾分無奈,搖了搖頭:“醒是醒過來了,只是神志不清的瘋病又犯了。葉醫師剛才安撫她入睡了?!?/p>
葉靈筠微微點頭,看向黃金來,繼續補充道:“這孩子體內的邪氣尚未完全散去,心神受到極大沖擊,醒來只是暫時的,日后還需要更多的嘗試?!?/p>
“先生醫術高明,比那些庸醫強多了?!秉S金來思索片刻,說道:“不妨請先生留下來,為月兒進行醫治。我這里有一些東海之上罕見的龍涎香蒲和清風紫芝,或許能助力。”
葉靈筠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嘴角帶著一絲淡然的笑意:“您說的這兩味藥,老朽雖然未曾親自使用過,但從名字上來看,香蒲確實有安神定魄的功效,紫芝則可養心安神,扶正固本,倒是可以一試。”
他略微思索了下,繼續說道:“留下來嘛?也好,恰巧我在此地還沒有落腳的地兒,那我就留下來為月兒盡心診治吧。”
經過葉靈筠的精心治療,韓霜月的病情有所緩解,但她的“失心瘋”依舊未能根治。
黃府里,時常響起她驚恐的大喊,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葉靈筠嘗試了各種方法,就連最有把握的控夢之術也根本無法影響她的心神,收效甚微,幾乎沒有任何幫助。
她的心神牢牢被那些痛苦的創傷束縛,無論他怎樣努力,始終無法讓她真正清醒過來。
整整兩年,葉靈筠在黃府中用盡心力,也只是延緩了她中毒昏聵的癥狀。
韓霜月眼底的青黑色蛛網般的血絲,逐漸淡化成了眼角的一抹青黑色的血痣。
但那瘋病,每一次的治療后,她的病癥似乎稍有減輕,但很快又如潮水般反撲,愈發嚴重。
失控時,她整個人也愈加暴烈,那股潛藏的狠辣氣息如同風暴般不可抑制,甚至連黃府的護衛、家丁都難以制止。
葉靈筠也只能時不時地給她換些安穩心神的香囊,帶在身上,穩住她的情緒。
就在這壓抑的氛圍下,黃金來的朋友——金萬兩,突然出現。
他自稱是韓霜月的父親,強行帶走了她。
黃府的眾人默然,葉靈筠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卻也沒有開口阻攔。
在金萬兩帶走韓霜月的當天,葉靈筠也悄然離開了黃府。
在寧安鎮的這些日子,葉靈筠并未打探到任何失蹤女子的線索,但他的心中卻有了新的掛念。
那些東海之上有著神奇療效的草藥——龍涎香蒲和清風紫芝,讓他心動不已。
他知道,自己需要踏上新的旅程,去東海尋找這些具有神奇功效的植物,或許它們能為韓霜月,也為其他遭遇不幸的人們帶來希望。
就這樣,葉靈筠放下了黃府的一切,開始了他孤獨的旅程。
在東海的各個島嶼之間游走,他忘卻了時間的流逝。
每一次踏足新的島嶼,都會帶來新的發現,也會讓他漸漸將那些過去的日子拋諸腦后。
即便偶爾回憶起韓霜月那雙曾滿是恐懼的眼睛,他也不再感到那樣深沉的無奈,而是選擇默默前行,繼續追尋治愈的希望。
葉靈筠駕駛著艘小船,穿梭于東海的茫茫海域中一個個島嶼之間,尋找著黃府見到的龍涎香蒲和清風紫芝,以及其他傳聞中有奇效的藥草。
天空中烏云的迅速聚集,海浪開始不安地翻滾,天色愈發陰沉。
慌亂中,葉靈筠拼盡全力將小船拖拽進藏身的山洞中,霎那間,颶風猶如一頭狂怒的巨獸,帶著無盡的咆哮席卷而來。
海灘上,風浪已經將岸邊的沙石打得一片狼藉,海浪一次次地拍打著礁石,濺起數丈高的水花。
大風大雨肆虐了一整夜,風勢漸漸減弱,然而細雨依舊淅淅瀝瀝,不緊不慢地灑落在濕漉漉的沙灘上。
遠處的海面上,兩個微小的身影若隱若現,引起了葉靈筠的注意。
那是兩個小和尚,他們緊緊抱著一塊破舊的木板,趴在岸邊。
顯然,船只已被暴風雨摧毀,眼前的木板是他們僅剩的生還之物了。
葉靈筠迅速沖向岸邊,兩位小和尚已經昏迷不醒,失去意識。
他將兩人拖拽進山洞中,輕手輕腳地為他們檢查傷勢,發現他們雖有些許擦傷,卻并無致命傷口。
山洞中,葉靈筠趁著火光再次加了一些干柴,溫暖的火焰在黑暗中跳躍,照亮了山洞的角落。
隨著火焰的溫暖,兩個小和尚陸續醒了過來,眼中仍帶著些許迷茫和驚慌。
葉靈筠從船上取來一些干糧和清水,讓他們先填飽肚子,恢復體力。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其中一個年紀稍大的小和尚感激地說道。
他看起來大約十四五歲,眉目清秀,眼神中透著一股堅韌?!拔医谢塾?,這是我師弟明力。”
慧勇指著身邊的師弟介紹道。明力年紀更小,大約只有十二三歲,臉上還帶著幾分稚氣,但眼神中卻透著一股超出年齡的沉穩。
葉靈筠微微一笑,擺了擺手:“舉手之勞而已。你們年紀輕輕,怎么會在海上遇險?”
慧勇深深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些許無奈:“我們原本是從泉州出發,追尋海上的倭寇,沒料到卻被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吞噬,船只被摧毀,我們只能抱著破碎的船板漂流到這片海灘?!?/p>
他略微低頭,雙手合十,恭敬地向葉靈筠行了一禮:“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葉靈筠微微一笑,語氣溫和:“你們年紀輕輕,便有這般魄力。老夫也是在東海尋找草藥,恰好路過此地,舉手之勞而已。”
經過葉靈筠的精心診治,兩個小和尚很快恢復了健康。
然而,他們的船已被颶風完全打爛,葉靈筠的小船也無法幫助他們回到千里之外的泉州。
于是,兩人決定跟隨葉靈筠,繼續往東,游歷在各個島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