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勇和明力雖年幼,卻異常懂事,他們的陪伴為葉靈筠的旅途增添了不少生趣。
茫茫大海上輾轉的旅程中,他們默默分擔葉靈筠的重擔,采集草藥、照料日常起居,甚至在險境中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
每當看到這兩個果敢且細心的孩子,葉靈筠心中總會泛起復雜的情感,仿佛看到了曾經年輕的自己,懷揣著對未知境遇的渴望與對未來的憧憬,毅然踏上了這條漫長而孤獨的旅途。
海面上風浪漸起,空中彌漫著稀薄的霧氣,天色也漸漸暗沉。
葉靈筠凝視著前方的島嶼,低聲說道:“前面有個大島,我們先上岸,避避風浪。”
他們并未受到海面上霧氣的影響,船只隨著海浪起伏顛簸前行,航行了數十海里,靠近島嶼時,天已黑透。
“這島好大啊,這么多山,肯定能找到歇腳的地方。”慧勇環顧四周,聲音中帶著一絲欣喜。
“師傅,今晚我們就在這里過夜嗎?”明力蹙眉望向眼前陌生的島嶼,心中隱隱升起不安的情緒。
葉靈筠輕輕拍了拍明力的肩膀,微微點頭:“嗯,先上島。”
月光如水,灑下淡淡的銀輝,潮濕的空氣中隱約傳來海浪拍打巖石的聲音,清冷而幽遠。
島上林木蔥郁,霧氣并未進入島內,周圍一切顯得安靜而平和。
三人穿行在茂密的林間,尋找著合適的地方休憩。
忽然,一陣激烈的打斗聲隱隱傳來,聲音雜亂卻帶著幾分急切的氣息。
他們下意識停下腳步,眼神警覺地掃向四周,試圖定位聲音的來源。
突然間,濃霧似潮水般涌來,瞬間吞噬了周圍的景象,只剩白茫茫一片,身邊的樹木也因濃霧的襲近變得模糊不清。
葉靈筠迅速將慧勇和明力拉到身邊,護在身后,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四周警覺地掃視著。“怎么回事?”
明力不安地低聲問道,眉頭緊鎖。
眼前的景象已被霧氣吞噬,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混沌。
葉靈筠嗅著霧氣的咸腥味,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臉色微沉,厲聲呵道:“好大的霧。”
這抑揚頓挫的聲音,似乎是在告誡那些潛藏在霧中的未知存在:不要再靠近。但四周依然死寂無聲,什么回應都沒有。
三人心中的不安逐漸加劇,眼中閃過一絲警覺。
葉靈筠的目光銳利,毫不猶豫地向前跑去,仿佛是在引導霧氣中的某個存在的注意。
然而,依舊沒有任何異常發生。
他的雙手突然揮動,劃出一個太極的圓形軌跡,周圍的樹木仿佛感受到了他氣力的牽引,枝葉開始劇烈搖晃,山林隨之舞動,狂風四起。
頃刻間,原本濃密的霧氣被吹得干干凈凈,眼前的世界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霧氣散盡后,四個人影出現在眼前:一個少女,一個手持鑌鐵棍的光頭,兩個束發的少年,手中分別握著劍與刀,慌亂地靠在一起。
葉靈筠的講述戛然而止。
“少女應該是金寶兒,光頭是皇甫流云,爺爺今天應該已經知道了,持劍的是陸青峯,而刀應該是謝忘川。那么晚了,他們在林子里做什么?”青菀好奇地問道。
葉靈筠笑著搖了搖頭:“不是很清楚,他們說可能是金錦兒病了,金寶兒心情不好,出來走走,結果被黑剎襲擊了。”
“黑剎?他們還活著呢?”岳清澄臉上露出些許驚訝。
青菀撓了撓頭:“也許還活著吧!蛇窟崩塌,他們是否死在其中,我們也沒親眼看到。而且……聽云笙說,第一次出來探路的時候,她那條通道就通往蛇窟的內室,也許黑剎和白剎順著通道跑了也有可能。”
岳清澄隨著她的話,忽然想起了女衛們,問道:“云笙?她們離開這里多久了,有沒有消息回來?”
青菀掰著手算了算,輕聲答道:“嗯,她們借了族長的船,離開大概有十二天了,現在應該快到津沽了。”
葉靈筠不解地問道:“回了津沽?那為什么你們不和她們一起走呢?”
岳清澄搖了搖頭:“夜梟受了傷,無法傳遞信息回到璇璣閣,請求援助,所以只能讓她們先回去喊人了。”說著,她抬頭看向葉靈筠,義正詞嚴地說道:“爺爺,其實那些神奇的草藥,和失蹤的女子其實都和這里有聯系,那些惡人就住在東邊的蜃浪城。”
“爺爺浪費了這些年,卻一無所獲,你們幾個娃娃,年紀輕輕,這么短時間就把事兒摸得門兒清,真是后生可畏。”葉靈筠聽到岳清澄提到找到諸多信息,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欣喜。
青菀從鹿皮百草囊中拿出幾棵質地堅硬的靈芝,抓在手中,輕輕說道:“爺爺,也不是啊!您不是找到了龍涎香蒲和清風紫芝嗎?有了這些,錦兒應該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葉靈筠搖了搖頭:“其實,金錦兒的病情和韓霜月并不太一樣,她的醒來,似乎是床上那些散落的藥屑的作用,也就是她應該還被人喂了什么。”
床榻上,岳清澄并不關心金錦兒的事情,隨口岔開了話題:“韓霜月真的會是岳闌珊嗎?爺爺又是為何會提起她的?”
“起初,我只認為這是巧合,也未太在意,但有一天我回到璇璣閣,辛嵐玉告訴我,北郡王還有一個女兒隨著郡王妃一起失蹤了,我才意識到。”葉靈筠看著岳清澄,回想起韓霜月的樣貌,情不自禁地笑了笑,“金萬兩帶走她那一天,她死活都不肯,想來他肯定不是她的父親。”
青菀不解地插話問道:“金萬兩是誰?”
岳清澄不太和悅地說道:“前面金寶兒已經提到過了,就是逍遙坊老板娘南宮妤的老公,也是個為富不仁的家伙。”
“那為什么韓霜月會去了冷鋒山,成為了幽煞呢?南宮妤與宮中浙黨、東林黨等都有聯系,按理來說,金萬兩也不會和六扇門的勁敵冷鋒七寨有任何關系才對?”青菀依舊難掩心中的困惑。
岳清澄與青菀對視一眼,兩人眉頭都微微一皺,似乎也無法解開這個謎團。
葉靈筠忽然開口:“你們只知道冷鋒七寨主個個都是索命無常,卻不知他們頭頂上還懸著一柄千機算盤,而金萬兩正是那傳聞中的當家人——千機蟾主。”
“這些……”青菀與岳清澄異口同聲地開口,聲音交織在一起,顯得兩人格外默契。
岳清澄接著問道:“這些爺爺怎么知道的?”
青菀微微點頭,目光中透出一絲專注,嘴角輕輕上揚,靜靜等待爺爺的回答。
葉靈筠冷冷一笑:“璇璣閣四老中張太岳雖然已經年邁不能下床,但他的情報網依舊如鐵石一般穩固,這些事我早已讓他查清楚了。”
他看著眼前好奇的二人,緩了緩,接著補充道:“冷鋒七寨以前沒有當家人,只是個打家劫舍的賊窩,而這些年,皇帝長期不上朝,朝廷黨爭激烈,邊軍腐敗,七寨的活動日益頻繁。他們利用朝廷黨爭來滲透官員,或者利用邊軍腐敗來走私軍械,這背后少不了千機蟾主的推手。”
話音剛落,他突然轉向青菀,目光一凝:“青菀,你那藥熬得怎么樣了?”
“啊,啊!爺爺不用擔心,花花嬸嬸在熬煮!”青菀被問得一愣。
“哐啷!”一聲巨響從隔壁房間傳來。青菀嚇得站了起來,臉上寫滿驚慌:“金錦兒不會也失心瘋了吧!”說著轉身向外跑去。
隔壁廂房內,青菀推門而入,卻見皇甫流云正低頭撿起地上的碎碗,金錦兒則安然躺在床上,不耐煩地嘟囔著:“你小心一點嘛!”青菀隨即松了口氣,拍了拍激動的胸口,問道:“咦,錦兒姑娘醒了?”
皇甫流云撿起地上的碎碗:“嗯,爺爺的藥很有效,嬸嬸送了藥來喂下去,半個時辰她就醒了!”
正說著,裴花花端著一碗清香四溢、熱氣騰騰的地瓜粥走了進來。皇甫流云忙不迭地起身,低頭致謝:“謝謝嬸嬸,錦兒已經醒了,白天我沒注意說話,嬸嬸別放心上,對不住,對不住!”
裴花花一手把粥塞在她的手中,另一只手又取過他手中的碗茬:“嬸嬸若在意,就不會給你送藥送粥!你這呆瓜!”說完,她轉身準備離開。
皇甫流云端著粥,輕輕坐到床邊,溫婉地看著床上的金錦兒,舀起一勺粥,輕輕吹散粥上的熱氣,遞了過去。
“先別急!讓我先給她號脈看看!”葉靈筠走進屋中打斷了這溫馨的一瞬。
金錦兒不解地看著這年邁的老醫師,青菀解釋道:“這是我的爺爺,能力比我強多了,你能醒來全靠爺爺的。”
金錦兒微微抿了抿唇,眼神中透出一絲柔和,似乎放下了警惕。
葉靈筠坐下來,將手輕輕搭在她的手腕上,手指輕按脈門。
片刻后,他微微皺眉,脈弦的細微跳動間那股隱約的穢氣已經削弱了很多,但脈象仍有些紊亂。
他起身對皇甫流云說道:“沒什么大問題了,你放心給她喂粥吧!”轉身拉起青菀:“夜深了,我們也去休息吧!”
爺孫二人轉身走出廂房。
火爐旁,金寶兒蜷縮在陰影中,指尖無意識地撥弄著腰間破裂的香囊——那里曾裝著蘇驚雀給的“靈藥”。
“錦兒已經醒了,寶兒姐姐,你怎么不進去呢?”青菀輕聲招呼道。
聽到金錦兒醒了,金寶兒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她猛地起身,爐火映亮半張臉,鱗片在頰邊泛著冷光,另半張臉卻慘白如紙。
她咬了咬下唇,語氣里帶著幾分落寞與不甘:“人家有男人照顧,我進去添什么亂!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亂給錦兒東西。”話音未落,她便轉身,快步朝著藥廬外走去。
“寶兒姐姐,你……”青菀還想說什么,卻被葉靈筠輕輕安撫:“走吧!”
青菀回想起剛才看到的金寶兒的臉,不解地望向葉靈筠:“爺爺,你有沒有看到寶兒姐姐臉上的鱗片?”
葉靈筠笑了笑:“爺爺年紀大了,天色這么晚,沒太注意。”
夜已深,月光如水,灑落大地,四周一片寂靜,偶爾傳來遠處夜鳥的低鳴。
葉靈筠和青菀并肩走回敖厲家駐地,青菀難掩心中的疑惑與不解,好奇地走向金寶兒的房間。
推開房門,屋內寂靜無聲,燭火搖曳,金寶兒人又不知去了哪里。
青菀愣在門口,眼神中透出一絲不安,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葉靈筠站在她身后,微微皺眉,目光掃過房間,似乎在尋找著什么。